这种改变,不知是好还是坏?
她这样想着,随后轻轻地笑了起来,人到底都是要长大的,她也不能例外,总不能一辈子都仗着自己的骄傲来活着罢?
折柳和玉笛收拾了一番,她例行召见了府中的管事婆子们来问话,前院里头宋先生管的很好,她看过账目之后,大房不敢随意支领银子,而侯府经营状况一向良好,是以数目呈现稳定增长。
这只不过是一样,还有她的私房,如今经过顾小柒的打理,也是厚厚的一份了。
外院一切都好,接下来便该看内院的事情了,瑞婆子神色有愧,这些日子内院中却是支出了不少,明玥翻看了一二,抬头看她的神色知道她心中所想,顿了顿之后笑着道:“瑞嬷嬷不必心急,如今府中增了人口,自是要多支出这许多的,你做的甚好。”
瑞婆子闻言脸上的纠结神色才散去不少,心中却是腹诽不已,添丁进口原是好事,若是世子妃一口气生出七八个来,她这账目上日日都得划去银子,她也高兴,可这样的添了人口,算怎么回事?
看过了这个,明玥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只问了掌管内院的婆子,这些日子兰因院中的吃食和衣裳都是最好的,补品一天好几顿地往里头送,如今的程姨娘和苏遗已是养的白白胖胖。
程姨娘容色回春,而那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也不若刚进府时候那般的瘦弱了。
只不过还有……程姨娘日日要陪着那孩子吃饭,用饭过后,便教他认字,谁道苏遗并不怎么喜欢认字,程姨娘气愤不过,一时还摔坏了许多茶盏来。
这孩童认字,何需这么着急?明玥有些不大理解,便是四岁启蒙已经算早了,如今满打满算,这孩子就算两岁多了,还不到三岁,何必这么着急教他认字?
她说了疑惑,瑞婆子动了动嘴唇,似乎很是讥诮地道:“咱们世子三岁的时候已经认字了。”
原来如此,明玥这才恍然大悟,只不过,就算苏钰能够三岁认字,程婉婉也不必非让苏遗跟上他的步伐吧?
她想了想,随后低声道:“你去同她说,欲速则不达,如今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养好身体才是正经,一切都应该往后放放。”
那管事嬷嬷点头应了,明玥这才放下了心,前后院的事情料理完了,她挥手便叫众人退下,众人鱼贯而出,刚走到门边,却瞧见庭院中一个风风火火的身影闯了进来。
仔细一瞧,众人赶紧低头行礼,“见过世子。”
听见动静明玥抬头去看,只见苏钰浑身挟着雷霆万钧的怒火一般往里头走来,片刻间就到了正屋门口,“都退下!”
这一声怒喝之后,众人吓了一跳,瞧着眼前的情形有似曾相识之感,登时赶紧脚步加快地离开了正屋。
瑞婆子因为吃的胖了些,行走之间有些缓慢,一旁的祥婆子先前干过粗活的,伸出手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子,扶着她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众人作鸟兽散,便是先前站在廊下的人也赶紧回到了屋子里,把窗户给关上,只留下一条小小的缝隙来。
一时间,毓熙院中气氛再度凝重起来。
明玥抬头看着眼前的人,微微皱了皱眉,顿了顿随后低声道:“你要做什么?”
苏钰轻轻冷哼了一声,抬眼看着她的模样,冷笑道:“我做什么,这要问问你!”
两天没有见到他的人,一回来就在这发疯,明玥觉得自己眼下的脾气已经好很多了,实在懒得理会他,径自站了起来,往内室走去。
苏钰看着她这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心头愈发恼怒不堪,她对自己如此冷漠,却随随便便地对着一个陌生男子笑靥如花?
他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明玥行动被阻,扭过头来眉头紧皱,怒喝道:“你做什么?”
苏钰冷笑一声,当即便一把扛起她的腰身往内室走去,“要做什么?你心里不是清楚的很么?”
明玥心中一慌,拼命折腾起来,狠狠地推搡着他的肩头,“混蛋!把我放下来,有本事咱们打一场,这么欺负一个女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砰”地一声,明玥跌落在被褥中,正在她手忙脚乱地拽掉头上的被褥时,一道声音却是传了过来,“英雄好汉?我什么时候同你说过我是英雄好汉了?”
苏钰轻轻哼笑着,明玥翻身坐起,眼眸中露出一抹痛恨和厌恶来,“你若是再敢碰我,我就杀了你!”
这话的威慑力在苏钰面前早已算不得什么了,他嘴角轻扬,眼底带过一丝嘲讽的弧度,随后欺身压下,明玥吓得闭上了眼睛,她当然知道自己打不过他,可预想的动作却久久没有发生,睁开眼睛,他手上将一旁的丝绦扯了下来,用被褥将她裹住,随后紧紧地绑住了她。
她惊讶地看着他的动作,待将她绑好之后,苏钰长舒了一口气,躺在了一旁,抬手抚了抚额,静默下来。
明玥满头雾水地呆坐在一旁,看着他的模样,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他这是什么意思?
挣扎了一番之后,那丝绦虽然并不结实,且她身上还裹着被褥,她也挣脱不得,不由得冷颜森然道:“苏钰,你给我解开!”
苏钰放下手臂,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翘了翘,随后将她放平,用躺着的姿势躺在他身旁,明玥被这一系列的动作弄的满腹疑惑,愈发恼怒起来,“你到底要干什么?给我解开!”
他轻轻地笑了笑,随后站起身来,走到外头,挑着两个花瓶砰地砸在了地上,一阵碎瓷落地的声音过后,他这才悠然自得地走了回来,躺在她身边,低低地道:“这两日在外头我都没有睡好,乖,听话,睡觉吧。”
闹了半天就是因为这个?明玥干躺在床榻上,盯着床帐看了好一会儿之后随即勃然大怒,“你睡你的,凭什么把我绑着?”
苏钰轻哼一声,翻身躺下,背对着她,片刻之后才瓮声瓮气地道:“你对着旁人笑的时候,怎生不问问自己这句话?”
她什么时候对人笑了?明玥一头雾水,百思不得气节,半晌之后才回过神来,好你个顾小柒!竟然这么对我?
咬牙切齿了半晌,见苏钰侧身躺着,并不同她面对面,可见是真有点怒了,她心底一动,倒有几分尴尬起来。
她只不过是想要查一查那哑巴而已,并没有想过这个事情,见他气恼成这般模样,也面对着自己都不肯,自顾自地侧身睡着,心底缓缓泛过一丝涟漪来。
“全喜班里先前有一个哑巴,在平南伯府时窥探于我,我这次再去瞧的时候,那班子里的人说他已经走了。”想了又想,明玥缓缓开口道。
苏钰肩头动了动,但并未回转身来,她有些为难,她并没有哄过谁,这样的情形还是第一次遇见,能说出这样的话,她已经费了很大力气了。
主动求和,向来都不是她的长处。
过了片刻后,她接着艰难地道,“此人我已让明义去查了,既然他能这么做,想来也不会留下什么踪迹来叫他发现……”
话还没有说完,只听见身旁一阵动静,苏钰翻过身来,眼中带着几分笑意,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这般与我说,可是怕我多心?”
明玥别开脸,不可自抑地察觉出脸颊上有些发烫,顿了顿之后轻声冷哼道:“我是怕你漏了马脚出来。”
苏钰心中愉悦的紧,看着她长长的睫毛微颤,像是什么羽毛轻轻搔动他的心一般,“我会不会漏出马脚来另当别论,阿玥,你的马脚却是已经漏出来了。”
明玥一惊,她有什么马脚可漏?转过头去刚要说话,却见苏钰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在她身旁缓缓地睡去。
他脸上不是没有疲惫,还带着些许风霜,想来这两日他也未能好好休息,只怕奔波在外头,想到这里,心中忍不住微微一软,随后轻轻舒了一口气,转过头来也闭上了眼睛。
正屋之中传来两声争执的声音之后,随后便归于平静,和先前最起码能持续半个时辰的争执和打斗完全不同,即便如此,众人也不敢轻易靠近主屋,反正天色已经黑了,说不准打累了两个人就歇下了?
折柳的推断得到众人的一致推崇,是以在屋子里半晌没有动静之后,众人也就这般地歇了下来。
毓熙院中世子和世子妃再度争执的事情也传入了兰因院中,程姨娘正在教着孩子认字,可孩子眼中露出惧怕和抗拒来,并不怎么喜欢念,程姨娘正要发脾气,却听外头窃窃私语。
兰因院离毓熙院并不近,隔着两个院子,那头便是争执起来,除非动用了兵器刀戈,否则这里并不能听得清楚。
两人在院子里低声嘟囔,“这世子一回来便和世子妃争吵,也不知是为着什么?别是为了咱们房里这位罢?”
“你瞧瞧,世子回来这么久,什么时候来过咱们这院子?”年轻些的丫头闻言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
那仆妇叹了口气,“你还年轻,懂得什么?这恩宠和美貌和情分都好说,可这子嗣才是最要紧的。”
丫头迟疑了,抬眼看了一眼屋子,随后低声道:“妈妈的意思是说……世子还当真看重这个孩子不成?”
那仆妇摇摇头,叹了口气,这没有成婚没有生养的人就是瞧着别的入眼,可这要紧的事情一个都不上心,“成不成,都是这侯府的骨肉,难不成侯爷和夫人还会不认么?如今人都住进来了,我瞧着八成侯爷和夫人都是默许的。”
“可我瞧着侯爷和夫人对世子妃很满意呀?”丫头惊呆了,失声问道。
仆妇拽了她一把,示意她噤声,随后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程婉婉站在门边,听着外头的话,嘴角轻轻地翘了翘,随即又走了回来,连带着孩子也不强逼着了,只将书本丢在一旁,哄着他玩,一边若有所思。
明玥嫁进侯府已经有三年了罢,到了如今膝下无所出,苏钰对她情分再如何身后,镇南侯府再怎么觉得理亏对不起明家,这情意也该到头了。
她抬眼看向床榻上的孩子,缓缓地笑了起来,唯有她的孩子,才是最最要紧的。
第二日一早,明玥刚刚起身,苏钰便已经不在房中了,她身上的被褥也早就解开了,额头处隐约还有一抹温润的湿意,她怔怔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随后床帐就被人掀了起来。
折柳探出自己的大脑袋来,脸上犹犹豫豫,“世子妃,可要起身么?”她眼角余光迅捷一扫,瞧着明玥身上的衣裳整整齐齐,眼中清晰地划过一抹失望来。
明玥指着她,“你……”
她赶紧缩回脑袋来,在外头恭敬地答道:“奴婢将衣裳和东西都收拾好了,小厨房的早膳也摆好了,世子妃起身罢?”
她看了帐顶许久,只好坐起身来,由丫头们服侍着穿了衣裳,刚用完了早饭,想着这几日府中怕是无事,刚想着去练练功夫,这些日子不练,怕是都生疏了许多。
谁知外头丫头禀报说是程姨娘来了,于是她只好复又坐了下来,不过一会儿,程婉婉便进门了,三言两语说明了来意之后,明玥吃了一惊,“什么?把孩子放在这里?”
程婉婉星眸含泪,楚楚可怜,微微低咳了一声道:“妾身这两日怕是身上有疾,若是留着孩子在我身边,只怕过给了他,只盼着世子妃能发发慈悲,叫这孩子跟在世子妃身边两日。”
明玥皱了皱眉,想了想道:“乳母不是可以带么?”
程婉婉抬起头来,泫然欲泣,“这孩子如今大了,怎好再跟着乳母,岂不是叫人笑话?若不是没有法子,妾身也不会想到这里来,遗哥儿……似是很喜欢世子妃,若是世子妃肯帮手,妾身自当感激不尽。”
明玥神色复杂,看了她怀中的孩子一眼,那孩子果真是很怕生,紧紧地揪着母亲的衣裳,不肯撒手,看着自己的眼睛中却少了许多防备。
她心中不禁一顿,随后想了想道:“只是本宫从未养过孩子,只怕有个……”
“世子妃说的哪里话?若非世子妃开恩,我母子二人如今只怕还在外头饥一顿饱一顿,便是我和孩子的命都是世子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