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她神色一变,瞧见了一旁的明珊,说话的声音显而易见的冷漠了下来。
“你来做什么?”
明珊眉头微动,明玥却是无奈道:“锦儿。”
苏锦原先刚要给她看乌龟的兴致登时烟消云散,冷着脸坐在一旁,那样不待见的态度实在是想忽略也忽略不了,口中还冷漠地道:“早知道嫂嫂有客,我便不来了。”
明玥并不擅长劝解,见状只好干干地道:“你这两日缩在家中那么久,却不知在做什么,还不肯来?且与我说说都忙些什么罢。”
闻言,苏锦的恼怒似乎才消散了一点,扭过头来与明玥说话,眼角余光都不肯落在明珊脸上,众人见状也只得无奈叹息。
“倒也没忙什么,只是出来也无聊的紧,倒不如在家中多待着。”苏锦轻轻地说着,眼角眉梢中还带着几分忧郁。
明珊瞧在眼中,心中忍不住微微一动,明玥却并未注意到,只是轻轻地笑了笑道:“敢情是个懒的,却这样给自己找借口。”
苏锦轻哼了两声,淡淡地道:“总不比有的人成婚的也迅疾,还能勤快的上别人家串门来呢。”
明玥见她这般说话,无奈地摇了摇头,众人也颇有几分尴尬,虽说明珊做的事情确实不值得原谅,可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这样直白。
苏锦却像是怀着恼恨的心似的,毫不在意,明珊见状,面上露出一个苦笑来,“我知我是惹了锦妹妹厌弃的……”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苏锦给打断了,冷笑道:“我怎敢厌弃五品奉政大夫夫人,你如今是身登高位了,再过些时日,怕都能有诰命了,我如何敢厌弃?”
这话说的太过尖酸刻薄,明珊身后的丫鬟颇有几分气愤,刚要说话,却被明珊抬手制止了,明玥看着这副模样也不禁皱了皱眉,“锦儿!”
苏锦扭过头去看了一眼明玥,嘟了嘟嘴到底没说什么,转了转眼睛好似不情不愿似的起身道:“是我多嘴了,给明姐姐赔个不是罢。”
说着,她站起身来,端着身旁的茶盏走到了明珊身边,微微躬身做出要敬她一杯的架势。
明玥刚要说什么,还没来得及开口,却见明珊伸手去接,一边笑着道:“这算什么,我知道妹妹不是……”
话还没说完,便看见苏锦手中的茶盏一倾,里面的茶水带着茶叶尽数倾泻下来,登时便泼到了明珊的裙摆上。
变故陡生,众人忍不住惊呼了一声,明珊也赶紧站起身来,这样的天气,衣裳上沾了水可不是好受的,那丫头当即便气不过道:“苏姑娘这是怎么了?分明是故意的!”
苏锦口中说着赔罪的话,脸上却是倨傲的紧,“我只是不小心,谁知道明姐姐竟然接不稳茶盏呢。”
那丫头怒不可遏,还要说话,却被明珊拉住了手,她抬起头来轻轻地笑了笑,看着苏锦道:“妹妹是无意的,是我自己不小心罢了,无妨,过一会儿就干了。”
苏锦闻言满脸不承她的情一般,明玥实在看不过眼,见状便道:“锦妹妹怕是累了,里屋还有几支世子带回来的钗环,颇为别致,你不若进去瞧瞧,也顺便歇歇。”
苏锦心口的怨气也没有出尽,怎肯答应,刚抬起头来想要拒绝,可看明玥微微拧眉,警告似的看着她,她这才不情不愿地起身,行礼告退转身走开。
待苏锦走了,明玥缓缓叹了口气道:“这孩子一时犯了左性,平日并非这样的。”
明珊微微笑了笑,垂头应了声是,极尽柔弱,也不辩驳,只微笑着道:“这不过一件小事罢了,算得了什么,长姐不必多心。”
明玥听她这般说话,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说回头我必定好好罚她的话,明珊还帮着苏锦说了两句好话,这才作罢。
她身后的丫头却是气呼呼的,坐了一会儿之后,明珊这才起身道:“既是如此,珊儿就不叨扰长姐了。”
明玥点了点头,只叫折柳送她出了门便作罢。
离开了镇南侯府的大门,刚坐上车马,明珊脸上的神色便绷不住了,垮了下来带着几分怒意,而一旁的丫头替她收拾着裙摆上的污迹,抱怨似的道:“这世子妃也真是的,姑娘好歹也是娘家妹妹,这般明目张胆的,也不说替姑娘说句好话!”
明珊微微轻笑了两句,“我又不得她的心,凭什么替我说好话?”
那丫头抬起头来,看着明珊道:“姑娘便是做错了事,可如今也够了,难不成血缘传承还比不得这样这样人家的女儿?那苏姑娘也欺人太甚了,姑娘这新做的衣裳就这么毁了。”
明珊低下头来,瞧着裙摆上的一大块污迹,也不知苏锦是故意的还是怎么,那茶水偏偏倒在了她裙摆处的一处绣花上,绣的是淡青色的竹叶,一旁缀着几朵小小的花骨朵,针法细密,瞧着很是精致。
可是那茶水泼上去之后,便是针线里头也渗入了污渍,轻易怕是洗不干净的,只能这么留下污痕来,如今看来,若是没能去除干净之前,这裙子怕是废了。
明珊若有所思地看着那茶盏,侍女兀自蹲在脚边替她擦洗着裙摆上的水迹,她的思绪却飘远了,苏锦这样针锋相对的对她,究竟是替明玥出气呢还是她自己的缘故?
想到今日苏锦眼眸中的几分不自在,还带着几分恼怒,甚至还有几分嫉妒,她有些想不明白。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毓熙院中,明玥送走了明珊,转身走进内室,看着苏锦百无聊赖地手中把玩着一支钗环,坐在软榻旁,满脸不在乎的模样
她忍不住诧异了几分,苏锦先前可并不是这个样子的,顿了顿之后,她上前低声道:“你与她置什么气,又何必闹得这么难看?”
苏锦轻哼一声,直起身来哼道:“难不成就任由着她做了错事还能得旁人谅解吗?那旁人怎么活?”
明玥闻言倒是忍不住失笑出声,“你这说法倒是有些道理。”
“我就是气不过,她仗着大家的好,却做这样的事情,任是谁也心口不服,这都是她该得的。”苏锦气冲冲地说道。
明玥有些愕然,苏锦的怒气看起来比她还大,她顿了一会儿,摇摇头道:“你若是不喜她,她若来了,不见也就是了。”
苏锦嘟了嘟嘴,“嫂嫂就当心疼我,别叫我见这样的人罢!”青薇在身后无可奈何地看着苏锦,那到底是世子妃的娘家妹妹,再怎么样,也得给世子妃几分颜面不是?
姑娘这气性上来了,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问,什么话都说,唉夫人的话又是白说了。
待送走了苏锦之后,折柳和玉笛上前来不无诧异地道:“五姑娘倒是待世子妃好。”同仇敌忾的模样让她们都汗颜。
明玥不知为何心中却有几分担忧,她总觉得苏锦这样有些不大对劲,可到底哪里不对劲也说不上来。
青薇扶着苏锦回南园,看着她的神色依旧恼火不已,犹豫了片刻到底忍不住道:“姑娘,回头在世子妃跟前,您也遮掩着,要是被世子妃发现了,那可就……”
苏锦心中一顿,随后强硬着道:“她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难不成嫂嫂还维护着她不成?”
“便是不维护,再怎么样……那也是世子妃的娘家人呀。”青薇面露为难,低声说道。
苏锦一怔,心中突然多了几分怒意,竟有些迁怒明玥了,猛然反应过来,赶紧冷静了心神,她再痛恨明珊,可世子妃嫂嫂待她是极好的,若是没有她,娘亲和自己还不能在南园站稳脚跟,她、她不能这样想。
心中揣着心思,苏锦明显有些神思不属,直走了好几步,才发现前头站着一个人。
苏镶身边也没个丫鬟,坐在池塘边上,斜睨着眼睛看着苏锦,眼眸中尽是嘲笑和得意的讽刺来。
想起她当日与自己说的话,苏锦忍不住心中微颤,随后打起精神,看了她一眼,目不斜视地准备往一旁走去。
谁道刚走到她身旁,却听见苏镶阴阳怪气地声音传来,“哟!这不是我们的苏大小姐么?怎么?瞧见了别人顺顺当当地嫁给了自己的心上人,心里头吃味了?”
青薇大惊失色,苏锦更是心头一震,还不待反应,青薇便厉声道:“六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有损五姑娘清誉,谁也担待不得。”
苏镶极似杜姨娘的凤眼一挑,冷冰冰地看着青薇,若是柔和些许,定是个极媚的眼神,可眼下由苏镶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做来,竟多了几分冷厉嚣张。
“住嘴!本姑娘面前还有你说话的份儿!”苏镶厌恶地瞪了一眼青薇,若不是她,自己也不会被罚禁足那么久,青薇抿着唇气冲冲的却也不敢再顶嘴。
苏锦在二人说话时迅速地冷静下来,见青薇败下阵来,自己便缓缓冷笑道:“六妹妹说的什么,我听不懂,这般说话不三不四,看样子是禁足的时候少了。”
苏镶激不得怒,当即便直起身来怒道:“你少拿禁足来压我,除了禁足我瞧着你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哼,思慕外男,不知廉耻,真当别人都不知道你的那点心思,回头我告诉父亲,看他怎么罚你!便是罚了你进庙里头做姑子,这辈子都出不来,都不冤枉了你!”
青薇惊吓不已,苏锦却愈发的冷静下来,看着她跳脚的模样,冷笑了两声,“你去告啊,我看你有什么证据?若是什么也没有,到最后被罚的不知是你还是我?!”
“你——”苏镶本来就只是猜到了苏锦的心思,却苏锦平日里毫无证据,她守株待兔多日都没有见苏锦送出什么信物,和有什么信件往来的,若真贸贸然地告出去,只怕偷不着羊肉反惹得一身骚,是以这桩事她连谁都不敢说。
杜姨娘都不知晓,怕得就是杜姨娘贸贸然拿这个来定苏锦的罪名,到最后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看着苏镶语塞的模样,苏锦心中微微安定了下来,面上却愈发冷然的道:“你若是有胆子,尽管去告!说不出个子寅卯丑来,咱们走着瞧!”
说罢,苏锦冷冷一笑,调头而去,只留下苏镶在身后气得跳脚。
回到了萱兰院中,孟氏正在廊窗下修订东西,面前站了几个丫鬟婆子来,恭恭敬敬地听她说话。
瞧见这样的情形,苏锦心中又忍不住一软,觉得自己适才有些迁怒明玥更是不妥当极了,低下头来沉思片刻,孟氏却瞧见女儿进门,合上了手中的书本,笑着道:“今日总算肯出去了,世子妃哪里如何?”
几个婆子都扭过头来看着苏锦的模样,脸上很是客气,笑眯眯地道:“姑娘如今大了,不爱出门也是正常的,怎么着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了。”
“这才是大家闺秀呢。”一旁的婆子凑趣说道。
谁知道苏锦的脸色却愈发的难看起来,众人纷纷不知所措起来,孟氏也皱了皱眉头,见状便温言让几个婆子先退下,随后招苏锦近前道:“这是怎么了?怎好摆出这样的脸面见人?”
苏锦坐在母亲身旁,手中把玩着腰间的丝绦璎珞,垂着眉眼淡淡答道:“没什么,只是心绪不好罢了。”
孟氏狐疑地抬起头来看向青薇,明玥那里定不会出什么事,那这是……
青薇尴尬不已,艰难地想了想,才说道:“回来的路上碰见六姑娘了。”
孟氏闻言叹了口气,“她比你小,你跟她计较什么,这些日子她的诗书之礼学的不深,你爹爹已经在责问她了,她心绪不好,你便当做没听见就是了。”
指望苏锦和苏镶能和平共处,连孟氏都知道颇有难度,只有劝慰女儿不必多理会就是了。
谁知道苏锦愈发使了左性上来,板着脸道:“娘总叫我们退让,我就比她大一岁而已,凭什么就得事事让着她?难不成我的东西被她抢了,也得忍着吗?”
孟氏看着她的模样,颇是吃了一惊,青薇眼中愈发显出了几分尴尬的神色来,姑娘不是因为这个生气,却借着这个由头发了脾气。
苏锦站起身来噔噔噔地往里屋走去,青薇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只好赶紧向还处在惊讶状态的孟氏行了礼,随后急急忙忙地跟了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