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镶心中一顿,用力地咬了咬牙,却是没说话,一旁的季先生瞧着父女两人之间的互动,心下盘算片刻,忽而笑了起来,摆了摆手道:“三老爷此言差矣,我瞧着六小姐说不准会有什么锦囊妙计也未可知。六小姐,你说来听听。如今你是老爷唯一的女儿,这般身份若不能和老爷共享荣华,还有谁可以呢?”
苏镶心头一动,扭过头来看着季先生抚着自己的老鼠须,心中发紧,用力地握了握自己的拳头,这才扭过头来低声道:“父亲碍于身份,自不能将他们如何,侯府铜墙铁壁,不必多做打算,可有一处,却是定能使上些手脚。”
“哪里?”见她说的笃定,苏霖也不由得来了精神,看着她道。
苏镶缓缓一笑,“毓熙院。”
听见这话,苏霖和季先生沉默片刻,随后苏霖才面上带着几分不屑地道:“你想的就是这个法子不成?那毓熙院中是侯府的重中之重,更是如铁桶一般,便是个飞蚊都进不去,你说这话有何意义?当真是异想天开!你若无事,还是退下吧,今日之事给我闷死在口中,如若不然……”
他眼中划过一丝冷意,盯着她的目光寒意十足,“为父便是不要女儿也未必不成。”
听见这话,季先生眉头扬了扬,一脸不以为然和预料之内,苏镶浑身一颤,咬牙道:“父亲听我说完才是!”
苏霖神色一动,看着女儿的模样,一时有些怔忡,这个女儿先前仗着其母的势,在他面前娇蛮可爱,他也的确疼爱过她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杜姨娘死去。毕竟这样听话可爱除了仗着他的宠爱欺人的毛病之外,也算是很孝顺,并且孝敬他的,相比苏锦当没有他这个父亲的境况来说,他自然一颗心都偏到她的身上。
可也直到杜姨娘死去之后就罢了,他厌恶杜姨娘做事不利落,想要对别人下手反倒将自己折了进去,连带着自己在族中的名声也受损。
此刻见她言之凿凿,气魄逼人,开口铮铮有声,倒有几分自己年轻时的样子,想了想之后眉头忍不住一松,“你说。”
苏镶暗暗地松了口气,她不怕别的,就怕苏霖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女儿已及笄,如今也该说亲了,可母亲身体病重,无暇操劳,而伯母又不问俗事,如今家中掌事的只有世子妃,女儿以为此事要世子妃垂询才算妥当。”
苏霖眉头动了动,“你母亲这些日子身体尚好,而且……毓熙院怎么可能答应?”连他都不让进,更何况一个苏镶呢?
苏镶眼中闪过一丝冰冷,淡淡地道:“母亲这几日身体应当会病了,而世子妃如今不是正好么?若是有人求上门去主动找到世子妃,世子妃又怎么能置之不理呢?”
苏霖一怔,她的意思他听得明白了,孟氏可以病,病成什么样最好是不能理事,而南园一切杂乱,只能交给明玥,可侯府如今对明玥的身孕慎重至极,怎么可能会让此事烦扰她?
那么这个提亲的人,就一定要让明玥不得不亲自接待?还要隔开苏夫人……
不知不觉,苏霖回过神间,猛然有些愣怔,自己竟下意识地就开始思量此事的可行性了,他心中一跳,扭过头去看季先生。
季先生面上看不出什么破绽,只不过一双眼睛也似是在思虑这件事的可行性一般,他抬眼看了看苏镶,若有所思。
这个六小姐他见的多了,也一直以为不过是和其母一样,没有什么脑子,如今看来心狠手辣手段狠厉,与其父也不遑多让。
若她生为男儿,苏霖也不必忧心自己的子嗣承继问题了。
想到这里,他回过神来对上苏霖询问的眼神,了然一笑,“父女血脉相承,六姑娘果然聪慧。”
听见这话,苏霖明白他也是赞成的,而苏镶则是微微松了口气,眼中漾出一抹笑意来。
“这提亲的人么?属下倒有一个人选。”季先生捋了捋胡须,很快就说出一个人名来。
父女二人闻言心头一动,随后都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夜深人静,苏镶走出书房的时候,才察觉出自己后背已是一片冷汗,她用力地捏了捏拳头,心头充斥的喜悦和恐惧交织成一团。
她不能退,她一定要达成自己的心愿,在这个府中,除了苏霖她没有别的人可以依靠了。总算苏霖想的是……谋反,她也不能退了。
孟氏亲女尚在,不会将她当做嫡亲女儿,便是关爱也不过是寻常的,而自己的亲生兄弟却和孟氏的儿子亲厚,等他长大了,对自己这个亲姐姐又能有几分感情呢?
她从南园的天之骄女一夕之间成了这个府里最尴尬的人,她如何自处?如何自处?
何况,她瞧着这局势也未必不是变天的意思,等到父亲成了事,他是王爷,她最不济也会是个郡主,她便会重回昔日荣耀,比之前还要荣耀百倍。
其实一进门时苏霖和季先生的杀意,她不是没有察觉到,可是那又能如何,若是退上一步便是死,父亲那样绝情,母亲与他恩爱多年,也不过是一朝就翻脸,她又能在父亲心中重上几分?
想到这里,她深深地舒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看前方的路途,举步走了过去。
不过两日,南园中突然传来消息,说是孟氏突然病重,是受了风寒的缘故,如今这般天气冷风邪侵,最是容易生病,孟氏身子骨弱,这样也是难免。
明玥得到消息也是惊讶,赶紧着人送去了补品和药物,绿绦亲去探望,回来时说三夫人这次似是病的凶狠,倒有先前的几分模样。
明玥闻言也是叹气,那些日子太过难熬,孟氏的身体说不准内里已经坏成什么样了,如今旧病复发,也是难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