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加之所以生气,是因为水兵旅输给了自己人陆军,占领信号比18步兵团晚响了五秒钟。
因为空气传播速度、距离长短都影响到了声音的传递,你听我的,我听你的,其实都差球不多!
五秒钟就是根毛线,巴加也要光火一通,一向牛逼的水兵们可算领教到了司令的吹毛求疵,都不禁在心里嗤之以鼻——
“变态佬!神经病!”
其实,东西炮台正面原来都是陆军的指责,制定计划时,是巴加为了立功表现才抢了过去。
因为郭富必须依靠他海军运输和掩护,才忍痛把正面的正面、重中之重——西炮台中段让给了他,谁都知道水兵陆战团,战力超强,是真牛逼!
没想到,水兵团就这样完成他抢来的面子!
实际是,18团长亚当斯陆军上校心知肚明,硬是把这口气在战场上给争了回来。
所以,姜还是老的辣,巴加才没了绅士风度,破口大骂水兵们娘儿们、娘炮、酒桶、饭桶、吃干饭还拉稀摆带,等等的多了。
还在东西炮台正面暗自较劲的时候,郭富的4团人马分别乘不浪底44、轮船伯鲁多、谭娜萨林、麦都萨和复仇神号,沿江突击,深入到了新月堰的牛抬头。
实施侧后登陆包抄行动。
为什么这么大一支舰队,能深入吴淞江内十多里,窜到蕴藻浜、黄浦江汇流处?
圆形的东炮台是照顾不周,但绵长的西炮台是完全可以沿途炮击江上的,却无任何战果,连一艘运兵轮船都没打着!
我也是醉了,炮兵们醉不醉就不知道了——
这支舰队中,除不浪底战舰打头阵外,伯鲁多号轮船排第二,是与复仇神号一样全铁质武装轮船,不过袖珍多了!
舰首尾炮火是否联装火箭炮就不知道了。
接着是两艘木质轮船,复仇神号最后压阵。
看看这阵型,想想火箭联装与岸炮的区别、直射与斜射的效果,也许不难明白,西炮台炮兵们的无助了。
新月堰牛抬头炮台10门火炮,是整个西炮台的龙头,火力对比可以自己算算,连不浪底44单舷都已经是它的两倍多了。
就别扯其他啥的火箭炮了,更别说什么夹角,就是正面打横排起来对射,也不是对手,根本不在一个级别上。
给老将陈化成亲自驻守的新月堰炮台一个对射的时间,也不会坚持超过2分钟。其实,可能并不存在双方对射,连一秒都没有。
真要有对射,郭富几把舰队根本就到不了新月堰,何况岸舰对射,岸炮是有明显优势的。
所以,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都没有——
据真实的记载,陈化成具体的指挥位置并不在新月堰,而是在后方不远处的吴淞镇内。
沿岸炮台开火后,他方带着亲兵卫队赶往新月堰炮台。
前已说过,江南水陆提督陈化成时年66岁,须发皆白,福建同安县人,是个足迹遍及福建、台湾、金门的水师老将。
1840年由福建水师提督调来,在吴淞镇已有两年时间,是整个吴淞炮台阵地上唯一见识过英军炮火的指挥员。
当然,此时已不再是唯一的了。
他出门骑马,即见英军炮火如此猛烈,与过去大为不同——
东西炮台正面、沿江一线全是英军临空高爆弹,跟他娘的烟花爆竹一个样,便知真正的战斗已经到了!
于是,提刀在手,边喊边炮——
“弟兄们,上啊,不要怕,有我呢!”
“今日有大赏啊!”……
亲兵们想把他拉回去,但无奈陈提督已经完全进入战斗状态,已经来不及了。
于是,只好纷纷操家伙跟了上去。
就在接近新月堰牛抬头时,正赶上郭富登陆前首轮炮火打击,多发炮弹在头上爆炸。
陈将军瞬间连人带马摔倒在地,壮烈牺牲了,鲜血染红了白发长须!
后面的亲兵卫队也有多人倒地不起,但急忙把老将的遗体抢了下去。
随即,前方牛抬头的上百溃兵也下来了,还边跑边喊,生怕当面炮台不垮,跑得太晚。
“来了——来了——”
“快跑——快跑——”
跑着跑着,全都到了炮台后方区域,离开了一线阵地。
于是,新月堰炮台崩溃易手,郭富本人也到了牛抬头岸上,传令吹冲锋号,向纵深追击包抄,不要只占领个空阵地。
这就是接战区域的情况。
牛鉴总督大人亲自驻守的宝山县城、徐州总兵王志元驻守的北头小沙背,均不在英军登陆战攻击范围之内。
所以,英军的拦腰战术,此时只打了清军的半个阵地。
牛鉴是重视陆上作战的,当即率兵1000出城增援南面吴淞炮台。
“把虎蹲炮都带上,跟他们拼了!”
牛鉴是第三个敢于上阵的总督大人,但是不会骑马,依然是坐四人抬轿子出发。
总督上阵,已不再算什么奇观了,颜伯焘、裕谦、牛鉴,都是血性总督,文官中的好汉,母鸡中的战斗鸡!
没有根据说明,他们谁会骑马,还能驰骋疆场,即便会骑也是兼修,水平不咋的。
会骑的也许只有裕谦总督一人,蒙古人生来会骑马,也许只是生疏了点而已。
这牛鉴总督,只会乘轿,由四人抬着上战场。
牛鉴大人赶至距吴淞镇一半路程时,恰遇巴加无聊赌气,催促水兵爬城的第二轮炮火延伸过来。
顿时,将牛鉴大队人马放倒一大片。
牛大人吓得浑身发抖,双唇青紫,拼尽浑身气力才喊出了一句——
“回,回,回——去——”
轿夫生怕听错掉脑袋,立住、停下,上前问——
“大人,是回去吗?”
“是是是是是——快走!”
牛大人已经语无伦次了。
轿夫立刻掉头,也不管个人死活就抬着牛大人奔回宝山去了。
走至半道,牛大人才回过神来,继续喊着说——“去去去——嘉嘉嘉——嘉嘉嘉——定。”
牛大人上下牙打颤,蹦出来的话含混不清。
“大人,咱们是回家家呀!”
轿夫不解,又急又累,更加困惑狐疑,再次停下问道。
“嘉嘉嘉——定定定,去嘉——定,嘉定。”
牛鉴终于吐出了清晰的目的地。
“好的,马上!”
轿夫实在扛不住,马上轮换四人上来抬,向嘉定方向奔去了。
由于总督带头做榜样,一堆的轿子上战场,遭遇炮击后,全都跟着抬去了嘉定。
一长溜的轿子长龙,吱吱嘎嘎的一路奔向嘉定,煞是壮观。
关键还都跑到了溃兵们的前面,做了逃跑的活动向导。
牛鉴大人的这番战场经历,是三位上阵总督中最差的,裕谦虽然神志也不清,但舍死,一死了之,不就与武将一样了吗?
只有颜伯焘神志清楚,还逼令部下反攻拼命,夺回阵地,让手下武将都感到害怕,只有借机将他绑架下去。
究其原因,还是颜伯焘发明的石壁地堡赢了英军开花炮火,受到了战神的青睐奖励。
如非部下武将惜命怕死,是有可能赢得石壁大捷的。
牛鉴总督的个人心理素质,不好说什么,不是有“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的千古名言么?说得太好了!
听说还是唐诗呐?不赖,得记得背,要永远流传下去,不能让它断了!
但是,作为吴淞镇防御战略战术的制定者,牛鉴总督显然跟老夫一个样子——
纸上谈兵,一套套的,来真的,天晓得!
有战术专家评述,牛鉴的这次增援行动是过犹不及,时机不佳,能躲过巴加的首轮炮火已是不易。
碰上延伸的第二轮炮火也不算太倒楣,行军队列死伤难免,但也死不到哪儿去!
因为这轮炮火是盲目的,只是为了给爬墙的水兵们打气而已,并不是发现了他的增援行动,特意拦阻射击。
所以,排除牛鉴个人身心素质因素,他此时的正确做法,应当是——
前进或后退都行,赶紧脱离炮火范围,立定排阵,交替摆开或一字排开他所有的虎蹲炮,都可以迎候先到的英军登陆部队。
就在原路上等待前来的英军,不管是碰上巴加的正面水兵旅,还是郭富的侧后陆军四个团,轰死他们一大片绝对没问题。
因为水兵旅爬城后左转了,郭富的陆军包抄不到这里,但总得向宝山县城扑来,要迎头痛击他们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牛大人毕竟未经战阵考验,临场三魂丢了两魄,死了几个人后就彻底放弃,跑了。
当然,跑也不失为上策,总比继续前进,自己走到英军海陆军包围圈里去,强了不知多少倍!
古今多少战例,口袋都是人安的,饺子都是自己钻的。
结果,宝山县城人去楼空,当天下午即被巴加郭富俩司令大摇大摆的占领。
尽管吴淞战役是英军按大角沙角之战想法打的,是在炒剩饭,但是除了陈化成为炮火击中外,却没有出现像陈连升、陈长鹏父子那样的壮烈拼杀场面。
全军跳海的悲剧,也没有重演。
英军对两角之战评价很高,但对吴淞战役评价奇低,他们已经惯看绿营的逃跑,没啥好奇怪的了。
在英军印象里,只有驻防八旗兵还可舍死一战,保家卫国。
绿营,只要炮火一响,都恨自己的腿太短,路太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