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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65章 暗 战

后世多看到天军实施战场特技的记载,什么猪笼、土工、烟幕,仿佛只是天军这样,其实清军也一样,故有上述两章。

清军特战伎俩,不能全算到向荣身上,他是湘西川东土人,李沅发被镇压之后广西还乱才来的提督。

自带一拨心腹死党,与两广新旧将帅关系都不咋的。

天军战术的神速诡异,其实多半要拜广西民团所赐。

当时广西及周边的民众力量,除少数族群以外,都在抱团取暖——

一是,山头林立的天地会;

二是,天国天军的拜上帝会;

三是,民团,即团练,由官府倡议、清军支持、地主主办。

天军起事的时候,天地会众已呈颓势,团练已是蓬勃盛势,取代了早先的战地雇勇。

三者关系,一二是纯民间组织,是天然友邻关系,与第三方是敌对关系。用萧朝贵的话说,天地会是外小,民团是小妖。

由于组织力和财富量的关系——

民团战力一般,是清军的配角,但人数是最多的;

天地会人数其次,组织多头,义军分散,战力比民团强。

天国天军,人数反而是最少的,但高度组织,战力爆棚。

天军的第一战,迎主之战,是因为清军把他们当天地会众围了起来;

几乎同时进行的金田对练,打的其实是金田外围郭村民团,有互相叫板的意思;

直到永安,清军、民团把天国天军围成铁桶,也只是知道个太平天国旗号而已。

为首是谁,到底是韦正还是秀泉?到底是姓朱还是姓洪?还是不明底细的。

与天地会义军也没有完全分开,永安时期,天军老家桂平就有支天地会武装,攻占了桂平县城,叫升平天国,也占了很久。

向荣因镪水方案失败下课获罪,实际指挥权转移到南面乌帅手中,他与翼长、英雄姚莹沆瀣一气,与两广军民关系一下近了许多。

乌兰泰,广州驻防八旗副都统,一撇写不出两个广字呀!

姚莹,全国著名的鸦片战争民族英雄、咸大爷亲自平反的力战派人物,为了他好做事,大爷不惜将其台湾搭档、武将达洪阿调往湖南防堵,拆散了这对战场双子英雄。

其实,姚是安徽桐城人,与全国名流一样,没什么地域意识,其他的就不同了——

广西团练总其事、团总龙启瑞状元郎,广西临桂人,38岁;

原浔州知府、新晋右江兵备道员张敬修大才子,可园圆主,广东东莞人,28岁;……

好了,这两广一家亲,百思不得其姐,怎么永安这伙反贼全是自己老乡——

其他的人还好说,穷逼一个,不反也是死,有么个出息!

怎么世家二少胡以晃也在其中?据可靠消息,还在永安城里当了长毛高官,春官正丞相。

这丢公可是有出身的,桂平县的武秀才呀!

当时,胡以晃三兄弟,大哥胡以昭、小弟胡以旸,都在龙启瑞手下办团练,还都是平南县小团总。

就这胡家二少是长毛高官丞相!

胡以晃是怎么当上长毛的,前面已经说过了,这就不啰嗦了,反正这拨人一番琢磨后,得出的结论是——

胡以晃不是参加了长毛,而是遭长毛绑架了,因为世子有钱有身份。

于是,龙启瑞省团总不惜找来他小弟胡以旸,一个小小的平南县副团总,叫他出马帮送封信去,劝他二哥回心转意,或战场起义。

就跟后世的衣服反穿、调转枪口一样样的。

本来,三兄弟中就胡以晃五大三粗,在父母过世后同兄弟俩恩断义绝,形同陌路,搬离了祖屋老家,才到的山人村。

这胡以旸对二哥也没话说,你干你的长毛,我干我的团练,谁也不碍谁,就是到了战场上该干么还是干么。

就是写家书也没什么说的,何况劝降。

但这根本不是问题,龙团总写的劝降书岂不比这种兄弟写的感人?

龙团总的手笔,可是状元书,只字难求的,就算没有半毛钱交情,也要大义凛然喝醒这胡秀才,武的。

所以,胡以旸满口答应,亲自送去。

我不知道,在祖国这个和谐的大家庭里,有多少人有骨肉相煎的切身感受,反正这胡团总当面说得头头是道,任务下达后却不敢亲自去见自己的长毛二哥。

背后找的个人信使,是堂弟去。

关系完全是一样的,两头都是堂哥,就麻烦代劳了。

这是永安三战以后,向荣特战、毒战都失败的情况下,清军公开进入天国首都永安城的第一个使者——

天国的第八号人物、春官正丞相胡以晃的堂弟,可惜名字没留下来。

他高举白旗,从城南清军阵地出发,穿过水窦、莫村内外防线,从东门进了城,直接见到了胡以晃丞相。

结果,一路绿灯,被向荣视为畏途的永安之路,竟然一帆风顺,球事没有——

这要说明的事就太多了,干脆就不说了!

长毛也不是见人就杀的。

其实,胡以晃是被叫回来的,从他堂弟过头道关起,就有专人接待了。

他在北面内线古朗督战,因战局已稳才得以离开入城,专门接待堂弟。

接待地点,在南王府,冯云山家。

没想到,他见面就啰嗦起堂弟来,“你来投靠我,有啥见面礼?”

“以旸有封信。”堂弟取出来递了过去。

“他不是整天在我屁股后头撵吗?怎么自己不来?”

“恐怕不好意思见你了。”

胡以晃看罢信,当然知道不是小弟写的,没什么说的,就叫手下送去了东王府,自己听候办理。

胡以晃的职务,春官正丞相,属职官系列第二,第一是秦日纲,天官正丞相。

天王和东西南北翼五王是爵位,直接统帅自己部属,对上都要汇报。

胡以晃更得如此,名列第八,也就是其直属人马规模为第八,经过一年的战斗,地位其实是上升了。

他本部就只山人谷的信众,发展的人马凌十八被堵回了广东,损失较大,能保持住已经非常不错了。

杨秀清接到劝降信没有下文,他不识字,哪管你状不状元书,只要交上来就行,事情就让胡以晃自己处理了。

胡以晃自己回了封信,叫堂弟随人带回,要堂弟暂时留下不走。

原来,胡以晃叫他弟胡以旸拿钱去永安城赎堂弟,才能放回来!

把小弟胡以旸气得大骂,“果然是长毛,死了都还想钱呐!”

也把回信上交给了龙团总,说是自己带回来的,堂弟被扣,说明兄弟俩还是有亲情、没事的嘛!

这事就这么公开了,把龙团总笑得要死!

咱三兄弟,俩干团练,一做长毛,已经相当不错了!

龙启瑞毕竟是状元,决定将计就计,与乌帅合谋,找人做了个花不溜嘻的铁匣子,里面安装了洋玩意——雷管和炸药,只要一打开就爆炸!

继续叫胡以旸送进去,还配了封信,说是两千块现银。

胡以旸其实知道么玩意,就是真金白银都不敢去,何况这千万不能打开的东东。

还是叫堂弟随人送去。

第二次进城,随人就轻车熟路熟人熟面了,匣子顺利到了胡以晃自己手中。

胡以晃未识是计,读完信就说,“抠门,两千块就想放人?”

接着就拆铁匣子,拿银子出来。

冯云山在一边看,发现不对劲,就是银子也没必要这么包装花哨嘛!

“慢!”冯云山叫道,“我来!”

“没关系的,有你一半,我不要!”胡以晃还不肯给。

“你呀你,就缺根筋,”冯云山命令道,“快给我。”

胡以晃才明白不是开玩笑,撒了手。

冯云山把花匣子拿到门口,打开瞬间就往院落远处一扔——

就是金子银元撒满地,也没跑出去!

但是,没有哗啦声,而是轰的一声,地都震了一下,爆炸了。

“哎呀,冯先生!”胡以晃跟着冲了出来。

“不好!”门外站岗的天军大叫一声,也往里冲,准备抓坏人!

“没事,没事。”南王吼了一声,“回去,回去!”

“胳膊,你的胳膊。”胡以晃终于发现大事不好了。

冯云山一看,右胳膊上衣袖都不见了,血肉模糊,瞬间一阵痛钻心,“快叫大夫。”

“不好了,南王受伤了,快请医生。”门外天军撒腿就奔医馆而去。

医生到来后一看,连连安慰道,“皮外伤,皮外伤,问题不大,问题不大。”

这事总算万幸,只碰破了南王的右手,但个人一直怀疑其真实性,因为名家记述太多,也姑妄存之,当作传说吧。

但胡以晃兄弟来劝降是真的,尽管家丑不可外扬,但血肉关系还是真实存在的。

此事失败以后,胡以旸无法交代,只好汇报说,“二哥火线起义失败,已被迫自尽。”

龙状元、乌帅、姚莹一拨人,也无法验证真伪,又是自己的主意,只好顺着汇报,赛尚阿也如此上奏,所以历史又回到了山寨版——

长毛唯一的武秀才胡以晃,本为长毛绑架已久,经亲属冒死相劝,晓以大义,幡然悔悟,遂决定率部反正,然为部下坚贼泄密,旋败被执,自尽于城内。

还有时间,还有地点,过程完整,为众人所共睹。

假如,真有南王冯云山惨遭暗算这事,胡以晃及其堂弟、随人都是脱不了关系的,至少堂弟、随人的性命不保,胡以晃的职官也会受到影响。

堂弟、随人的性命,丢了没丢?不知道,但胡以晃的职务确实没受到影响,不过,这事似乎昭示着南王冯云山的厄运到来了。

即便有暗杀这事,也是胡以晃绑架堂弟在先,实际与其堂弟及随人二人都没关系,结果却害了南王冯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