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俺不是秀才,冇得功名,仲考得个死去活来,但俺仲要渡化人,超脱人,解救佢地出离这穷酸苦逼的世界。
大丈夫岂为五斗米折腰,俺地躺在大街上身无分文,仲要树雄心立壮志,顶天立地,仲要耗死妖魔鬼怪,遗臭万年!
俺要落教,信靠上帝,读神的书、圣的经,搞定俺自己先。
就在告别进士之途的辛开前14年夏,1838年,俺一出考棚就想起了梁发,果个慈眉善目的人,三年前站在大街上派《劝世良言》的神父。
俺只是想跟梁神父聊聊,聊聊俺的内心,俺的神奇经历,还有俺读《劝世良言》的心得体会。
听听佢个高见,俾俺么个建议,作佢果样的无忧神人。
佢并不是天天出街,只是府试乡试时候出来派派小册子啥的。
常有看到,但这年却没睇到佢站街,想便宜没门,不想便宜反而对面就系。
结果一打听,广州的上帝教堂,仲远在城南十三行。
俺得上教堂找佢去,也就趁机出城,专门到了城南十三行,洋商云集之地,寻找教堂和梁发神父。
十三行就是城南一条街,偏西一大片都是,实在繁华得可以,大江上船来船往,码头上货物堆积如山。
俺走在大街上,萌查查个好有感觉,觉得自己将来不传教的话,就会做生意。
只要俺倒成一次鸦片烟,就有本钱了!
睇睇,就是在俺上教堂的路上,魔鬼仲在诱惑着俺纯洁个心灵,影响着俺上进个信心。
到了教堂一问,才知道梁发不是神父,就是普通个信徒,教堂个帮工而已。
“欢迎欢迎,有失远迎。”佢对俺的到来非常意外,但深表欢迎。
佢握着俺的手,视俺为弟兄,听俺白话了一通,足有两个钟,最后佢只话着一句有办法,信靠俺地个主!
向晚时候,仲带俺参加着教堂晚礼拜,与众徒一起享受着圣餐。
当晚,同脉佢话着俺去年起死回生的经历,佢道俺主伟大,救苦救难,然后仲抵足而眠,过着终生难忘的一夜。
俺个心,由此交俾了主,俺个身因此得着轻松自由,幸福地安眠了。
第二日一早,礼拜用餐后,俺才告别着梁发,回广州城内去,
果然,不出所料,榜上无名,名落孙山,但个人并冇痛苦,而是心有欢喜,带着上帝的祝福,回花妖县官禄布去着。
这次经历,系俺走向新的开始,系俺对过去的彻底告别。
回到官禄布,俺即在家话上帝,传福音,父母以为俺讲笑,冇当回事,两哥也一样,说说而已,不肯跪拜。
俺不由得大发神威,背过气去,又病着。
母亲李氏首先跪了上帝,要救我命;
父亲洪镜扬不但不跪,仲话让俺去死好;
俺都死着一回,再死一回又何妨,当天就冇醒过来,当晚也冇醒过来,真就气死着!
读者已经知道俺又升天见上帝去了,其实不然,俺系装死,跟真死也差冇多,非当代科技发现不了。
躺倒个第二天晚上,父亲终于跪了上帝,也要救我一命;
父亲一跪,大兄仁发、二哥仁达跟着就来了,这俩同父哥,只会看父亲脸色行事。
于是,俺发展了四大会员,睁开眼来,醒着。
大姊已经出嫁,俺专门去佢婆家村补课,讲上帝,传福音,第三天才成功,又发展着四小会员,才回村。
恒言,万丈高楼凭地起,幸福天堂要全家,俺初战告捷,全家拜着上帝。
然后在族里,就是官禄布,讲上帝,传福音,一个月下来,就堂弟两家拜着,其他上百家都把俺赶出家门,仲丢话咒俺——
“仁坤,你不得好死!”
族人就咁样,最难渡化,冇见油水冇拢边,只吃肉,不挨揍。
俺一气之下,自动辞去着村塾教席,走出了这个官禄布,到四周团转村里转悠——
讲上帝,传福音,救苦难。
在二十里外个禾落地,结识着冯云山,俺俩同年生,拜了兄弟,俺为兄,佢为弟,相谈甚欢,接着又拜着上帝。
佢系大户人家子弟,富二代,俺住了半个多月,但佢自己拜着上帝,却没法让全家也拜,大户人家书多,自有一套,不信俺地个上帝。
云山弟,头年考秀才落第,今年就冇再试,在养浩然之气。
佢也是村塾教师,极为知音,无话不谈,咱俩一怒就砸了佢堂屋个夫子牌位,撕了孔妖画像。
第二天村童入塾,回屋就话俾老豆,全村群情震怒,比俺村大多了。
咁样,俺俩个都被逐出着村,走上了职业福音家之路。
后人话俺打倒孔老二,系在俺个村塾里,也是信口雌黄想当然,俺是砸着冯云山禾落地个孔牌位,两人才失去教席个。
俺砸官禄布孔老二,是三年后的事!
俺俩商量了一下,决定离开故里乡下,到发达点的城郊一带传福音。
不知为什么,就选中着南海县,南海在广州以南还偏西,去找俺三个同年落第的准秀才,也是塾师。
俺俩结伴而行,从花县向南,到广州一路都熟悉,去南海是条大道,前后不到半个月就到了南海县境。
一打听,果三个南海人竟有俩今年刚中着秀才,感觉已冇系同道,就是剩下的果个也不会跟俺俩走,会继续拼老命奔秀才去着!
所以,不等见面俺俩便打道回府了!
读书人中了秀才,有了廪供,再同佢地讲上帝就系对牛弹琴矣!
传教开端,异常艰难,百姓文盲还好,信就拜,不信就不拜,也干脆,不啰嗦。
相反,童生两头分化严重,赞成的一点就通,但数量极少,年龄仲偏大;不赞成的就是反对,而且很坚决,攻讦也非常尖锐、猛烈——
越是外行就越系攻讦,俺地个上帝本身,虚无缥缈,看不见摸不着,仲一套套个,么个难听话都有,总之,信上帝即不实在。
越系内行就越系接受上帝本身,但往往难以克服家庭不从,就像云山弟一样,自己都献身了,也冇法说服父母跟着信靠。
果些疯狂反对俺地上帝个童生,及其佢地个家人,最无法接受——俺地个众生平等,除却上帝高于俺地以外,冇有任何人高于俺地,无论父子母女、爷孙外孙,一律平等。
“仲要老子跟乃地平起平坐?休想!”
“冇问天高地厚,就要同脉人平等,没门!”
“天下男人尽兄弟,世上女人皆姐妹,话得好听,乃爹乃爷系乃兄弟?乃妈乃婆系乃姐妹?不是胡来?乱整!”
所以,孔老二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天地君亲师位,系俺地个对手,敌人,定要打倒着!
回花县路上,朕与云山弟决定往北传福音,向山区发展上帝会员,相对而言,北边山区孔老二的影响要小得多。
用后世的话说,这叫——向敌人统治薄弱的地方进军。
但是,直到辛开前9年,1843年,俺地在阳山、连山果里,并冇取得什么大个成果,依然是三两个会员,都系村里个塾师,老同行。
人数仲不如俺地传教师多,因为在老家活动时又增加着二冯,冯瑞嵩、冯瑞珍。
根本原因,就是俺地都不会山里话,俺和云山去八排瑶山时,二冯就无信心着,借口冇会瑶苗话无法说通,就返落回家着。
就是俺俩,在八排瑶山也冇发展到会员,说话已是鸡同鸭讲着,能活着横过瑶山已系上帝保佑着!
下了瑶山,俺俩逆水而上,就快出广东到广西梧州了。
俺突然想起了,广西贵县有个远房表哥——黄盛均,决定投奔佢再说。
到着赐谷村表哥家,又碰到两个拜上帝的堂兄弟,洪仁球、洪仁政,在此宣教。
如此,俺地四人都在表哥家了!
讲话冇系问题,好交流,附近贵县客籍人较多,与老家花县话通,但要信上帝亦难上难!
因为当地仲拜歌仙,山歌兴盛,每当春夏歌寮爆棚,不分白天黑夜,个个醉歌情浓,山中烛光点点,野合声声,堪比生禽猛兽,亦异趣也!
赐谷村后不远,有座六乌山,山上有间六乌庙,就是祭祀唱恋歌殉情的一对男女,俺本以为佢俩是夫妻,一问才知非也。
“两口子?不就好好过日子着!”表哥话俾俺知,男个就村里人,自己有老婆,女个冇知系么个村妇,也有丈夫的。
“点么仲俾佢地烧香?”俺也是奇了怪,“真怪事!世人何愚蠢如此,淫奔苟合,天所必诛,反说得道,且问究竟得的是什么道啊,太不合伦常吧!”
“冇晓得额,”表哥叹道,“反正好着呢!”
于是,俺做了首诗骂这六乌庙——
与笔题诗斥六乌,该诛该灭两妖魔。
满山人类归禽类,到处男歌和女歌。
坏道竟然传得道,龟婆无怪作家婆。
一朝霹雳遭雷打,天不容时可若何!
咁样,引起着本地人的大怒,都咒俺遭六乌神显灵杀死,再不愿听俺地讲上帝、传福音了,其实佢地压根就冇听进去,
但是,俺仲系好好个,一天比一天好个,反倒是六乌庙老旧不堪,有天晚上被俺两个偷偷摸进山去,几脚就蹬塌着!
表哥一家蒙在鼓里,第三天才对俺说,“村子人都信乃有神力,把佢骂倒着!”
就咁样,村人也系不听俺布道信上帝个,蹬倒六乌庙,并冇人跟着俺地信靠上帝。
当地客籍人与土人有隔阂,田地、山林都争得厉害,表哥意思,让俺四人集体发功,整死几个土人再说信上帝之事。
俺地都冇答应,反倒是土人设计陷害表哥得逞,七月份把佢个大仔黄维正捉进官府去了,没有钱去就出不来着!
表哥黄盛均家并不富裕,这下负担就更大着,俺地四个不便再住下去,都准备离开广西返回广东。
“佢地三个可以返落去,仁坤你不能走,帮俺把维正弄出来再返去。”表哥央求俺留下来帮佢,住着咁久还真不好一走了之。
如此,俺叫云山、仁球、仁政三人先回广东老家去,自己就留下来出面借钱化缘。
一个月后,总算在八月中秋这天,五十两银子交到了官府,放了表侄黄维正。
表哥全家千恩万谢俺,俺只话要谢就谢上帝吧。
于是,在离开赐谷村前夕,俺发展着表哥一家为会员,还交代佢父子俩一定要讲上帝,传福音,扩大会众规模。
看在俺出面救仔面上,表哥全都答应,俺承诺佢未来做贵县会长就离开了。
在表哥村里,俺总算立教成功,有了不少信众。
辛开前8年十月初,1844年11月,俺离开赐谷村表哥家,当月底到了花县官禄布家里,见到了两个堂兄弟。
原来,云山弟没有回来,一人留在了广西浔州。
钦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