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哪个狗日的说话不算数，不听命令，老子剁了他！”

赛尚阿、向荣一开始都以为，又是春雷响了，终于还是向荣老道，听出了猫腻，是自己人在连续开炮，于是向赛尚阿报告：有人不听命令，擅自行动！

这样，赛尚阿就火了，下令彻查，把违纪的人捉来剁了，杀鸡儆猴！

扈从监军士魁，赶紧领箭出营，带人马去捉人，结果刚出营门洞口不久，即见一骑飞来，竟然是乌兰泰本人。

“嗨——哥们，赛大人在营中吗？”乌兰泰老远就认出士魁旗号了。

“在——”士魁立马看究竟，“叫我捉拿你呢！”

“好消息——好消息——”乌兰泰乐得，“快回去，快回去！”

“捉拿你，还好消息呢！啥意思？”士魁就立着不动，要听到底咋回事。

“把他们的河西工事全轰掉了，正要上报赛大人呢，您就来了，还不好消息嘛！”

“可不许骗我，否则要你好看！”

“骗你这个！”乌兰泰伸出两手做爪子爬动状。

于是，全都回营，乌兰泰亲自汇报，把赛大人也乐得坐不住了——

原来，乌兰泰这通炮火，将河西罗甕天军据点表面工事全部击毁，只剩下些战壕、暗道藏身，他本意是直接轰城，没想到射程不够，炮弹全落到河西那些村子里了。

他本人前来，就是要亲自请示赛大人——把3000斤以上的大炮都调去！

这大好事，让赛大人兴味盎然，向荣在旁一看一听，全拐火了，自己的大炮全得调走归他这家伙了！

有赛大人当场做主，呵呵，你个向蛮子还想咋的，要打埋伏？搞破坏？

可别忘了，敬酒时自己咋说的——没问题，悉听大人安排，全力作战！

敢不给巨炮，有你好看！这样，向荣部的3000斤大炮，当天就全归了乌兰泰，而且要马上、立即、不许停的全给运过去！

还以为，南线也像自己一样，趁着雨季睡大觉呢！上当了吧？老家伙……

当晚，连赛尚阿本人也像乌兰泰一样，悄悄上了松山能六岭新炮台，要亲自见证见证，奇迹的出现。

这天，向乌两部所有的炮兵都累成了狗，乌部要把2000斤大炮全又搬下来，让位给3000斤大炮，只是向荣的3000斤大炮没那么多，就2门！

两门就两门，挑两个最好的炮位，叉开安上去，炮弹、炮药，通通的，任用！

第二天，3月18日一早，这赛尚阿也像昨天的乌兰泰一样睡不着，起得比太阳还早！

乌兰泰这天就不用说了，起得更早，不过先洗了把脸，因为昨天被赛大人看出来了，批评了一通，说仪容不整，下次恕不接待，这次就拉倒了。

叫食堂备了些吃的，特意送给赛大人过早，清军都是不吃早餐的。

还特意关照值日管带，别让赛大人上前去炮台，因为3000斤大炮射击，声音震动大，怕把他老人家的耳朵震出啥毛病就不好了！

要观战的话，往后山坡上去，反正城内没有大炮可以射过河来的。

自己则早早去了炮位上，做最后的准备，主要是这把想不到的效果，把向蛮子的宝贝疙瘩都赢过来了，高兴，兴奋，睡不着！

要是这一把再成功，可就四两拨千斤了，向荣那大军压顶，捉对厮杀，人家偏又不怕他，真是费力又不讨好，还挟钦差以令诸将，呵呵！

这下，可就要给自己提鞋了，想想都特么的过瘾，痛快。

其实，乌兰泰也不是炮兵出身，插不上手的，只是去下令、看效果的。

雨季以来，清军步兵休息得还可以，但是炮兵多在移动，没休息几天，大部分都犯了齁病，成了齁子！

许多人并不明白，炮兵因为长期开炮，听力和神经也是非常大条的，反应极不灵敏，主要依靠令旗指挥；

只要射击稍久，还要呕吐反胃，胃口不佳，连饭都吃不下。

天气依然好转，能见度还行，春天的花花太阳出来后，河对面永安城的轮廓也出来了。

乌兰泰望着连夜装好的两门3000斤大炮，其实有门是4000斤的，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用手摸了又摸，只要炮弹过了河，自己就算成功了！

又回头望了望后山腰，果然立有不少人影，不用说都是赛大人及其扈从监军卫士了。

“准备开炮吧！”乌帅手一挥。

“是，马上。”炮兵营长说吧，就从腰间抽出面小红旗，跑向令台。

这营炮兵虽然是向荣部队，但同样卖力，早把炮弹、药罐上膛了，只是没燃导火棒而已。炮长专看令旗，见令旗已举起，下令发火点导火棒。

两根长长的导火棒，一时间火焰熊熊。

“开炮——”乌帅高声喊了一声，又扬了扬手。

令台上，炮兵营长的令旗倒平了，两根导火棒上了炮尾。

顿时，轰隆两声巨响震天动地，两发炮弹呼啸过江，落到了对岸——

一发在西城墙下，砸起一冲天水柱！

一发在西城墙上，把城楼掀去一角！

乌兰泰、赛尚阿都高兴得跳了起来，成了老顽童——

泥马，长毛，去死吧！

哈哈，今天就送乃们上天国去！

“继续——继续——”

乌帅又喊起来，其实没人能听到，他不喊，炮兵也会继续的。

果然，五分钟后，单炮响了，右边4000斤大炮又一发过去，砸进了城里，据说打着了天王殿。

而左边的3000斤大炮，因为头发掉到了城下河里，在忙着校炮，没发出来。

“咋么回事？”乌帅见第二轮只有单发过去，有些不高兴，又吼起来。

其实，也没人能听到，就是听到了也没人理会他，炮兵脾气就是在今天多兵种中都是最臭的，不知道的人以为他们尤其沉着、大牌显摆，其实是听力差、神经功能时有紊乱所致，也是炮兵职业病。

十分钟后第三轮，又是两发齐射，都砸进了城，据说东王府的墙壁都开口子了。

这天，是清军围攻永安城半年来最开心、最具突破性质的一天，能六山上两门巨炮边打边歇，居然把城内的天王老子、杨东王、冯南王通通都赶出城躲炮去了。

只是步兵还过不了河。

当晚，赛尚阿给大爷的奏报，也是少见的捷报，大爷看到时也罕见兴奋，预感到收复永安在即，交代赛卿要严防长毛突围。

前面说过，大爷的军事眼光也是不错的。

本来，雨季就帮了天军大忙，也在抢修各类工事，加固阵地，准备雨后再战，没想到乌兰泰这两天的两通炮火，真的改变了战场态势——

天王殿、东王府真的都被炮火打穿，等于中心开花了。

头天，河西罗甕天军据点基本全毁，仅余暗道战壕，张敬修、许祥光两部民团分从独守庙、古眉峡口出击，河西罗甕天军拼死力战，才守住三个村子，丢了四个村子，战况转危，已报给了河东城南西王萧朝贵。

到第二天，整个永安城饱受炮火摧残，连洪杨冯都纷纷躲出了东门！

洪杨冯几大王在山上也看得明白，永安城是待不下去了，必须突围——

虽然整个防线并没有多大变化，连抢来抢去的西炮台都还在手里，主要是天军注重近战实战，不像清军多浪战，还互相倾轧。

但是，这乌兰泰确实打中了要害，天军没有那么大的大炮无法还击，只能被动挨轰！

就是有，也是互相炮战，永安城已在对方射程之内，对岸可都是荒山野岭。

而且，天军现有的小炮弹药都成问题，敌人不到墙根都不许打，许多炮弹还用的是鹅卵石代替！

关键的，火药也快用光，而且已经断了来路，是个大问题。

天军弹药，红粉，主要来源有三条途径——

1、战场缴获，以近战夜战夺取清军枪支弹药为目的，但经常不配套，不能使用，许多都是徒有其表，装样子唬人的；

因清军雨季停攻，战场缴获急剧减少。

2、黑市走私，通过与水上潮勇、岸上东勇老乡走私取得，这问题已被亲临前线的赛尚阿侦知，当场解雇了张敬修部潮勇东勇5000人，而且飞咨驻防梧州的徐广缙总督，拦截潮勇东勇再入广西；

就是说，广西清军已不要广东民团参和了，这也是前述候选知州、广东名士冯玉衡及其堂弟犯事的深刻原因，被赛尚阿下令彻查追究，并不仅仅由于家仆的污蔑！

3、自制军火，主要是翻新清军打过来的枪籽、炮弹，不足就掺和类似鹅卵石；

自制红粉，一硝二磺三木炭，硝磺土法必须拆拔陈旧土砖老房子，加水熬制，木炭比较容易，天军里多的是师傅；

但雨季以后，无法晾晒，已全面停工。

杨秀清、冯云山都是通兵之人，明白自己的处境，开始筹划部署突围行动，时间是1852年3月18日开始，雨季开始后的第11天，在城东山上就做出了突围决定。

不管突围的具体安排部署如何，弹药都是需要的，尽管杨秀清是转山高手，但总不能赤手空拳，妙计有千条，终归要打出去。

没有弹药，怎么可以动真的？暴虎冯河，君子不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