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七天整,1853年5月3日,天历三月二十九日,哈尔米士号载着成功探访天京的文翰,回头经过镇江。
哈尔米士号舰长都老油条了,赶紧靠北侧走。
“开炮,轰它!”
北侧瓜州炮台奉命开炮迎击!
唉嘿,哈尔米士号又靠南行,在江上蛇行起来——
我虽然不还手,但也让你打不着我,才是高手哟!
但是,到了煤山航道入口,一左一右两发炮弹过来,落在哈尔米士号两舷水中!
要闯出去,看来只有动手了!
南北两岸的天军炮台,全都用猛烈的炮火轰击哈尔米士号。
文翰已经公开拜会过天王、东王,自以为正在开创中英历史新篇章,见此光景不禁大惊失色——
“怎么搞的呀?不是都说得好好的了嘛!”
文翰不但不还击,反而下令哈尔米士号赶紧停船,向天军吹喇叭——问岸上怎么回事?
天军哪懂这洋屁,都以为是在向自己致敬呢,才终于不开炮了。
不仅罗大纲不懂,就是专家顾问吴如孝也不懂,但这盘棋是二人六天前就布置好了的!
打退李德麟的第二天,就给文翰下了回路套子——等你回来再瞧好了!
上面说过,罗大纲把自己恶战李德麟国际舰队的帐全都记在了文翰头上,这就是证明。
证明了,来的时候文翰的确是混过去的,回来的时候必须说清楚!
也证明了,天军这回是真打、补打文翰,问他要账!
但是,文翰回来时就不再是去的时候了,真用不着在江中这么蛇形鬼混的——
我人都是天王东王的座上宾了,你怎么还敢打我?
一码归一码,你不欠天京的,但欠我镇江的!
吴如孝当即派了只渔船划过去送信——俺为么个要打你?
信也是早写好了的,就等着文翰回头来看——可见罗大纲并不是要击沉文翰,而是要打停他,要他当面回答问题!
实际罗大纲打的这仗性质不同,有个度,是外交战的特色——
既然要让他看信,就不能把他打死!要不怎么看信?
又不能让他溜掉,必须打停他才是!
结果还不定怎么样的呐!
也可见,罗大纲打军舰,确有一套,要你停就得停,否则真要命。
渔船送信是广东水师老传统,最好还找个老太太划过去,白发苍苍的,都让对方下不去手。
就没有送不到的信,也没有不成功的动作。
这信也老早就写好了的——
实际写于五天前,打败清妖舰队的第二天——三月二十三日,应该是吴如孝的手笔,专门等着质问文翰的——
你特么的,怎么言而不信,为虎作伥?勾引清妖前来谋害俺们!
为么个,此前本方接到孟雅函ngyo-han信使说,尔系愿意跟俺地交好个!
没想到啊,没想到——
乃辜负了俺们的一片好意,昨日竟勾引清妖战船来攻俺个镇江,太不讲信用了!
失信于友,必遭报应。
尔们“如必借助妖胡”,俺地也不在乎,无所谓,再过招好了!
但一刻有请你,“即期复示”。
写得文巴巴的,其实就是马上给老子回信!
不见回信,你休想走!
也跑不了!
恰英国人的短长板,都是这所谓的信用,区别就在于一个字——有,还是无?
文翰收到罗大纲、吴如孝署名的信后,才突然回想起——
来的那天,确实引发过天朝天国双方的大肆炮战——
既然,镇江天军能挫败吴健彰个畜生,当然也能挫败自己这全世闻名的英国绅士。
文翰读了这信,感动得一塌糊涂,当即就知道罗大纲、吴如孝俩对自己的误会所在了!
他并没有按信上所说的即期复示,写上两句解释作答,认为这样太过简单,反而会坏事——
于是,文翰就指派自己的翻译官thostayloradows密迪乐先生,下到立等复信的渔船上一道上岸——
谒见罗大纲,当面解释七天前发生的误会。
岸上天军一看,好家伙,把英奸都交出来了!
这下可有好看的了——罗大纲该如何处死这英奸,才解心头之恨呢——
至此,包括罗大纲、吴如孝在内的所有天军将士都认为——
自己取得了胜利,对英国公使文翰以及英舰哈尔米士号的完全胜利。
当然罗大纲、吴如孝尚不至于如此庸俗,但毕竟付出了死伤百人的代价,且听这洋人怎么回答自己的问题,倒是真的——
实际是不忙于表态,要亲自到南京去探一趟了以后,再说。
当时只说定了,清军要为文翰让路以便进入镇江,如果没有吴健彰的允诺,文翰是过不到镇江来的。
因为,李德麟清军国际舰队都云集在丹徒江湾处,配合镇江八旗绿营防堵天军。
“长毛是最排外的,骂你们是夷匪,你看看,”说罢吴道台还拿出一叠收集到的长毛告示递给文翰,意思是,”最好,我们能护送你过去。”
“通过贵军防线后的事,我们自己处理,这不用大人忧虑。”
其实,文翰私下也密派国人孟雅函ngyo-han到过镇江了。
这是吴道台没有想到的,以为对方非经过自己不可,但是文翰也根本没想到——前线总指挥李德麟副将见有隙可钻,就临机派员偷偷跟了上来——
只要文翰能混过去,自己舰队也就能混过去!
于是才有了七天前的恶战,嫌疑就这样全到了文翰头上——
因为罗大纲当时已经同意,文翰通过镇江,并密派人去了上海专门作答。
文罗二人也没料到,李德麟舰队会跟着进来,想混过去。
这也是罗大纲误会上火、找文翰出气的原因。
最后,倒是密迪乐提醒罗大纲和吴如孝,说自己头上也飞过不少炮弹都没有还过手——
不是朋友是做不到这样的。
在天京五天,实际已经是你们的朋友了,你们要想法尽快结束这场不愉快才比较恰当,否则就回头去天京向洪天王、杨东王申诉。
密迪乐还当场代表文翰公使,向两大金刚表示了诚挚的道歉,当场鞠了三个九十度的躬!
还表示可以到现场去看望、慰问那天作战的天军伤员和损毁的局部炮垒,好为此事作结。
吴如孝跟罗大纲示意,可以接受这一做法,并让密迪乐当场签了字画押,至于看望慰问,事关军机就免了。
如此,罗大纲才放回了翻译密迪乐先生,送他到渔船上返回军舰哈尔米士号。
文翰才又和平顺利通过煤山航道和北固山炮台,回到扬子江下游,返回上海。
罗大纲、吴如孝将此事汇报给了杨秀清,得到认可,当即——
晋升罗大纲为殿前左五检点,吴如孝为殿前左一指挥。
这是天军正式打的第一场纯外交仗,效果不错,其中也有密迪乐善于沟通的作用。
天历四月份,罗吴二人升官的同时还来不及庆祝,向荣江南大营就派出江南提督邓绍良带兵来攻镇江了,于是镇江再次爆发水陆大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