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河,全州的母亲河,是湘江的上游,发源于桂林府兴安县白石乡石梯,流至分水塘与灵渠汇合称湘江,流经永州、衡阳、长沙,全长近2000里。
明初洪武治桂,才作为种子府划入广西,后虽降为州,但依然是湘桂水陆通衢,至此惨遭屠城绝续。
天军在全州前后只有五天时间,一天进一天出,中间就三天,包括攻克全州在内,可以说并没有停留什么,确实是没有占领全州的打算。
假如占领全州,那么湘桂粤贵四省清军就会辐轴全州,难以立足,的确是过境而已。
但是,经此一战,天军决定从黄沙河直下湘南,据为小天堂。
5月21日,天历四月十八日,天军分为水旱两路,继续北进。
之所以水陆并进,是因为船还是不够,三百条船装不下四万多人,否则就全走水路捷径了!
黄沙河水路,目标永州或衡阳。
前军罗大纲一部负责驾船,南王冯云山全部负责战斗。
主要运送辎重物资、伤残官兵、老少妇孺。
中军罗大纲大部、苏三娘一部负责驾船,御林军部蒙得恩负责保卫天王洪秀全、东王杨秀清和天国各机构。
后军苏三娘大部负责驾船,北王韦昌辉部负责作战。
水路前中后营,共计三万人,其中一半没有战斗力。
旱路沿入湘大道前进,大致方向同黄沙河,目的地也同水路——永州或衡阳。
西王萧朝贵、翼王石达开、春官正丞相胡以晃等部,就是原先的后卫各部,共计一万六七千人,绝大部分是正牌作战部队。
秦日纲部因为破城建功,被特别奖励坐船走水路捷径,不出意外的话,三天就到永州了。
旱路起码要一周。
这是天军历史上的第二次分兵进军,当然这是行军打仗,不是现在的旅游,包吃包住包你来回无恙,还沿线给你讲故事、说段子。
黄沙河水路,九曲回肠,沿岸风光旖旎,正是旅游胜地。
全州下水50里,即到湘南永州境内,再200里到永州城,再400里到衡阳。
既然不是旅游,就只能说走到哪里是哪里,不会一定要到那个府州县,假如顺利,到长沙也是可能的,但旱路就绝对跟不上了!
既然要水旱照应,陆上天军就绝对连打不下永州、衡阳、长沙的。
所以,说天军水路直下长沙是扯犊子的,虽然天军官兵都是文盲级别,可以顺着河下湘江到长沙,但是从流经地看,连水路直到长沙也是不可能的。
只能是经由湘南去广东的原计划,比较可行。
5月21日一早,夺下全州城后的第三天,天军水路下河入湘南,正好是春末仲夏丰水期,河面宽达两三百米,流速畅快,正好行船。
正所谓春水船如天上坐,不论是到永州还是长沙都得很。
但是,不巧的很,水路航行不到20里,就跟清军打了起来!
这地方叫蓑衣渡,两岸各突出一角,水面狭窄,直线距离仅100来米!
不知怎么,整个河面都被清军全打下了木栅,过不去了!
这就是实际情况——
“不好,有敌人!”
“准备战斗!”前锋两司马下令。
天军头船较大,装有两司马七八十人,正准备撞过去,然而木栅都是生木打桩,河水都没冲击掉,船在水面上谈何容易。
头船撞过一次后就无法再试了,被堵停在河中,后面的船还不知道头船被卡住,继续下行而来,一时间都被卡在木栅处。
越来越多,渐成一片,活像大塞车,只有靠岸下水拔桩了!
然而,这时左岸轰轰轰的飞来了一排炮,正中这一大片目标。
弹无虚发,顿时炸翻四五艘,牺牲近百人。
再一排炮,又是四五艘翻沉,伤亡近百人。
还未接战,天军已经死伤惨重。
不靠岸是彻底走不了,只有登陆作战取胜才有可能通过了!
因为左岸有清军炮击,天军便挣扎上右岸,但刚一靠岸下船,右岸码头角上就冲出三百多湘勇,杀声一片——
“杀长毛!杀杀杀!”
这边是,“除清妖,除除除!”
双方对冲,天军无法列阵,面对有备出击的三百多湘勇,竟无法取胜,反被歼多数,绕攻右侧,竟又起一处湘勇,也有两三百扑来。
天军首批登案兵力,也有两百多人,被两路湘勇夹击,杀下河滩两回,全灭。
原来,湘勇顺着木栅走势,挖掘了一条长壕沟,早就埋伏在沟中等着了!
只要天军上岸,冲哪儿都可应对,迎头痛击。
前军后船见前面登岸失败,便改向左岸登陆,刚一站定,清军炮火就过来了。
这是清军秦定三部,上千人跟着炮火下来了!
只好应战对攻,无奈地形不利,一次就被趋下河中,被淹毙上百人!
原来,一心只想攻取全州的天军,并未休息到前后的敌人都有变化——
早摸到前面下游的蓑衣渡,设局等候他们从水上下来了!
前面说过,天军撤出桂林,进军全州,其实前后都有敌人,只是采取不即不离姿态而已。
天军彼时前锋林凤祥部都是追击江忠源湘勇前进的,相反后卫石达开部要从容得多,因为向荣部秦定三在后面根本就不敢追。
这都是永安出围的教训,打出来的经验。
天军意外攻全州,前后都收缩集中了。
但是,两头的敌人却没有跟着上!
而是,放任天军攻打全州,为什么?
就是因为全州的战略价值为零,甚至连零都不到,要占占好了——
占了全州,四省兵力都来,再围不迟!
所以,前面的江忠源、后面的秦定三,乐得坐山观虎斗,为全州双方火拼加油呐!
这不是以邻为壑,见死不救嘛?就是就是。
哎呀,这有什么奇怪的?这样的事不是多了去嘛?在永安,向荣和乌兰泰两部就是如此——你打我不打,我打你不打,要不哪能半年都不见效。
其实,这就是写小说了,在大峒坳,向荣还是救了乌兰泰的,在桂林将军桥乌兰泰也是救了向荣的,要不乌兰泰还死不了。
真实的情况,并没有这么不堪——
前面的江忠源,见林凤祥回头不追了也就停了下来,虽然没跟上来,但并不是坐山观虎斗,而是在猜后面发生了什么?
后面能发生什么?
这江忠源不傻,没有简单回头夹攻天军,跟天军算账——
跟天军他没账,仗都打赢了,有什么账?在桂林鸬鹚洲,是他把天军打了,不是天军打他,想打没打过!
真打时他跑了,一路上还没追上他呢!
在永安,他跟着乌兰泰部行动,攻西炮台差点得手,就因骂了东勇几句败事有余,被广东帮甩给了敌人一次,他气得回了老家湖南新宁。
其实,他来广西比乌兰泰还早,比向荣都早,是追李沅发来的广西。
带的也是自己的民团湘勇。
这已是他第三次来广西了!
江忠源,字岷樵,时年40岁,湘南新宁人,举人出身,性刚直,道光二十四年1844年,过大挑为新宁民团教官。1847年,瑶人雷再浩在新宁黄背峒聚众作乱,他一路直捣巢穴,跟踪镇压,首入广西。
因功擢为知县,候补浙江,1849年得任秀水县知县,再补丽水知县。
1850年咸大爷上位,得老乡曾冠军推荐,任职礼部,旋丁忧回乡守孝。
1851年江忠源率团再入广西,因病回乡再招团练500人,与弟江忠浚一起统领,这次是第三次进广西了。
他在全州前面三十里一番猜想琢磨,结果在黄沙河下游蓑衣渡做了个局!
同时,后面的秦定三也没有闲着,现在他也大权在握,亲自带了1500人趁机从上游渡河,绕到全州的前面去了——
只要天军再出全州城,他便可以从陆上侧击,不会再跟在屁股后啥都不是了!
相反,倒是后面的向荣一点不急,带着大军趁机休息,要急也不至于经年累月搞不定长毛了!
清军是怎样算计到天军会走水路的?并提前在蓑衣渡及两岸设伏?
说来也没有什么诀窍,反正天军尽管攻打了全州,但不会像永安那样长期占领坚守,肯定要出去的。
关键是走旱路还是走水路?
天军本来已经没有船了,不会走水路黄沙河的,但是罗大纲在上下河抓船的行动引起了清军伺候的注意。
虽然罗大纲抓船,出发点只是从水上封死全州之敌,并不是为了自己走水路。
但是,正所谓歪打正着,天军取了全州之后正因为舍不得这三百多条船,才分兵改走了水路,自己钻到了江忠源和秦定三区区两千余人的口袋中。
能不能得脱,还是回事呢?
陷入此苦战,也是杨秀清见机行事、灵活应变的成本代价。
同时也说明清军兵勇,尤其是江忠源部不可小觑,不即不离的战术态势,是一种潜在的冷静观察,只要有机可趁,是不会放弃歼灭战的。
天军水路前军一连奋战两天两夜,仍未能拔出木栅栏,冲过蓑衣渡口,伤亡惨重,达2000人之巨,包括多数伤兵、妇孺没有战斗力的尾牌在内。
刚在全州获得的辎重也基本丧失,已基本抵消了爆破全州城的全胜,仅仅在两天之内,胜负之数大变。
中军洪杨二人见前军昼夜苦战都无法冲出,便在城北不远处弃船上东岸了,并通知前军放弃苦斗,撤向东岸。
旱路其实正在出发中,就知道水路不通了,也过到东岸直接向湘南转进。
前军撤退脱离战斗,冲向了去湘南的原野,重伤在身的冯云山躺在担架上痛苦不堪,气息奄奄了。
蓑衣渡一战,天军被迫改变水路捷径下永州、衡阳的目标,回到了陆路进军湘南的老路上。
江忠源、江忠浚兄弟及500湘勇,一战成名,大获全胜,成为湘军崛起的先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