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宫经过一番彻底的清洗之后,仿佛焕然一新了。不仅是宫殿内的墙壁,地面还有所有的摆设家居等物变得十分明亮整洁,更干净的还有水月宫里的人。
纳兰静怡坐在正殿的上首位置,看着殿内忙里忙外的下人们,一章不大的巴掌脸上,眉毛微微蹙在一起,杏核一样的眼睛有些发怔忪,视线停在大殿的一处大花瓶上,看那花瓶身上描绘的仔细的青头鸳鸯红袖娥。
水月宫的确是变干净了,不仅宫殿干净,而且连宫里的宫女婢女,内侍们也全都换了个遍,从前她身边伺候的宫女太监全都被杖杀了,就在一夕之间,全都变了。
她辛苦培养的亲信和心腹人,都被一个奇怪的命令就给杖杀了。
纳兰静怡想到这儿,眼睛里便不由自主的流露出凶狠愤怒的光。红梅端着茶盏走过来,想要给她奉茶,但是看到她此时的表情的时候,竟然有一瞬间的不敢上前,端着茶盏默不作声的退回了廊柱之后,将自己的身形躲了起来。
纳兰静怡并不傻,她知道自己这些日子一来已经暴露了太多的马脚,她之前的所作所为不过是想要躲避被和亲的命运,谁想到那个说好的自己的顶包的草包郡主竟然一把火被烧死在了自家府内。
她没了替身,也只能自己上阵,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那个第二人选草包郡主的妹妹,褚美云竟然还抗旨了。
褚鳌……
她的眼底滑过一丝阴冷的光。
看着这一宫殿内的陌生的脸,纳兰静怡觉得自己不管做什么,说什么,都浑身的不自在。
让她在自己的宫殿里,说也不能说,做也不能做,这一切,都是拜那个女人所赐!
姬九容!
眼眸忽然紧缩如刀,真恨不能将这个女人抓起来活活打死才好出气。
她正在出神,也没看到门外走进来的人,而门外进来的人,刚刚跨进大殿便看到了纳兰静怡那双过于明亮和阴冷的眼睛。
当下忍不住脚步一滞,他站在水月宫的殿门口。
那个坐在上首位置的女子似乎并没有看到自己的到来。而是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
她似乎比自己上次见到的时候要胖了一些,略有些肉的脸上不禁没有显得臃肿,反而显得十分的水润好看,看起来才真正和她现在的年纪相仿。
十六七的姑娘就该是如此的水灵灵的。
纳兰让站在门口看着她,眼神似乎已经呆了。
有宫人过来给他请安,正要报一声“贤王到!”却被他拦住。
她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似乎都像一根根银针,扎在他的心头。
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同父异母的妹妹,似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完全占据了他的心。
“三哥?”纳兰静怡感觉到有人正在看着自己,那道视线过于灼热让人不得不发现。她抬头,才发现有人正在门口默默地注视着自己,那眸子里迷蒙的痴迷……
让她不由皱起眉头。
但是很快,她便恢复了平静,脸上带着纯真的笑容,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提着裙摆,一步一步婀娜多姿的走下玉阶,来到纳兰让的近前,轻轻施礼,“三哥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纳兰让已经恢复平静,看着自己的妹妹眼神十分温柔的说道,“我今日没什么事做,所以来看看你,身体可大好了吗?”
“身子……倒是好了些,总是让哥哥们牵挂,是小妹的不是了。”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两边的发丝自然就垂了下来,落在她的雪白的脖颈上。纳兰让避开自己的目光,对着四周看了一眼。
果然如消息上传回的一样,这个水月宫里的人已经几乎没有他能叫得出名字的人了。
“我最近新调教了一批得力的伶俐宫女,改日叫他们来陪你。”这过于空旷的水月宫,更加映衬的纳兰静怡的渺小和无助。
她抬起一双黑甸甸的眼睛,看着纳兰让,目光里有藏不住的探究。
“三哥,劳烦你费心,我这里的人,够用。”她将这一句简单的话说得分了家,几个顿挫之后再听,便又是另一个味道。
那言下之意分明就是,你不要派人来盯着我,我这儿不需要的。
纳兰让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和蔼的笑了下,“都好,什么都依你,哥哥只是不想看你一个人太孤单。”
纳兰静怡看着他狭长的凤目中的神色,想从中看出些这句话的真假来。
“三哥进来坐,我今日才命人取了去年埋下的雪水来泡茶,你就到了。”她看不出纳兰让的神色和情绪,只好改了话题。像小时候那样,拉着纳兰让的袖子让他到寝殿之中。
“红梅,去取水来,我要亲自给三哥泡茶。”她看起来兴致很高,拉着纳兰让坐下之后吩咐着。不大一会儿红梅取来了茶具和水,生起来炭炉放在桌案旁,铜壶放在上面烧着,发出丝丝拉拉的声音。
纳兰让没有说话,看着她熟练认真的将茶具挨个用煮沸的水清洗,筛过。
红梅摸摸退下,只是在退下的时候朝四周的侍女们打了一个颜色,示意她们全都退下。
不多时,水月宫的大殿上就只剩下纳兰静怡和纳兰让两个人了。
没有人说话,只有茶水在铜壶中煮沸的咕噜咕噜声,还有纳兰静怡取茶叶的时候,铜勺和茶叶罐之间发出的清脆碰撞声。
“三哥来,是要来感谢我的么?”她煮好一杯茶,将它放在纳兰让的近前,忽而沉声说道。
纳兰让轻声一笑,“茶烹得甚好,可惜,火候掌握的却不好。”
纳兰静怡放下手上的六君子,抬起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他。
“倒要向三哥讨教,接下来如何掌握这火候?”
他不明说,她也不能捅破,两个人就这么一来一往的说起哑谜来。
“茶下的早,味道就会太淡,下的太晚,味道则会过浓,静怡你的茶不错,但水却没有完全烧开。”纳兰让看着面前的茶盏耐心的说着。
“若是兄长亲自烹茶,会如何做呢?”纳兰静怡很想知道,纳兰让要如何破解现在的不利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