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楼上信步下来的人的确是狄阳王梧阑,他略显单薄的身姿仿佛快要撑不起身上的那件黑色的开满了曼陀罗花的玄墨色斗篷。
尽管如此,梧阑的脸上仍旧带着一副“我就是王者”的强烈气息。
仿佛没有人能够抵挡得住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高贵和冰冷的气场。
在看到他的时候,特木尔的眼睛微微眯了眯。
他自然是知道,此时的他和狄阳王梧阑,就好像是草原上的两只雄狮一样,就算只是打了个照面也要各自打开身上全部的气场,在气势上给对方进行疯狂碾压。
就算没有真的动手比划,也要在无形之间将对方打的不敢张狂。
两个男人,一个站在楼梯上,一个站在姬九容的身前,各自气场全开,虎视眈眈的看着彼此。
就这么几个呼吸之间,姬九容便感受到了两股不同寻常的强烈气场互相在空中交锋着。
“啊。”牛小子忽然发出一声低低的吼声。
他的耳朵忽而流了点鲜血,染红了一边的脸颊。
梧阑的余光扫过这边,看见牛小子脸上的血,眉头一皱,他仿佛走神了般,一下子就松散了些功力,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凛然的气息也就同时减弱了许多。
几乎是与此同时,梧阑的眼睛看了一眼姬九容。
看那个纤细的女子没事儿人一般坐在牛小子的身上,眨巴着一双氤氲着雾气的眼睛,看着这边的自己和对面的苏赫。
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气息减弱,苏赫也不自觉的跟着减弱了几分内力。
“我说,你们两位要是继续斗法的话,就恕小女子不能奉陪了。”姬九容看了一眼牛小子,在他背上拍了拍,示意他没事的。
牛小子揉了揉自己发疼的耳朵,看了一眼上面的血在身上的皮衣上擦了擦,抬头看了看姬九容,郁闷的说了一声。
“耳朵,疼。”
“嗯,没事,一会儿我帮你看看。”姬九容安慰着他的情绪,手在他毛茸茸的头发上摸了摸,好像在安慰着自己的小宠物一般。
牛小子的耳朵会流血无非就是因为那两个人斗法的时候身上散发出来的太强烈的内力气场,两个人的气场几乎不相上下,所以胶着的时候,才会产生出势均力敌的气场碰撞。
这碰撞产生的气浪让牛小子无法承受。
听她这半是开玩笑的话,两个人同时收敛了自己的气场。
“我已回到南黎,苏赫王子还是称呼在下为狄阳王比较妥当。”梧阑从楼梯上慢慢走下来,一直走过苏赫的身边,来到姬九容的身边停下。
“好极,好极。”苏赫冷笑两声,双手在胸前击掌道,“都说中原人忘恩负义,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听对方如此说,梧阑也没有反对。
“现在天色也不早了,您二位有什么恩怨过节,最好私下去说,小女子现在只想和这位特木尔还是苏赫的使臣大人,好好说说这毒药的事儿。”姬九容拍了拍牛小子的肩膀,示意他放自己下来。
她的腿真的很不方便,刚刚落地的瞬间,一阵钻心的疼便袭来,让她的身形摇晃了两下。
梧阑的手忽然到了,撑在了她的后腰上,蓦地,一股力量就涌了上来。让姬九容稳稳当当的站在地上。
这女人刚刚站稳当便走到那个桌案旁边,看了一眼神色如常的苏赫,冷笑一声,“我告诉你,你就这么拿纳兰让当傻子,小心他也不会饶了你。”说着,手腕猛地一抖,如同一朵俏生生的莲花翻了花瓣似的,她手上多出一枚银针,那针是她很少用到的超长尺寸的那枚。平日里窝在袖子里,几乎甚少用到。
但是今天,恰巧就带了出来。
苏赫才看见她手上的东西,但是如果想要阻拦却已经来不及。
她的嘴角邪肆一笑,带着几分黑暗的气息。
手上的银针一把扎进了躺在桌子上的昂格尔的双脚脚底。
昂格尔忍不住惨叫一声,从桌子上腾的一下坐了起来,捂着自己的双脚,大声的哀嚎起来。
眼睁睁的看着那银针在脚上,他铜铃似的眼珠子一下瞪得溜圆,痛的整张脸都变形了。双手挣扎着拔去脚上的银针,却没想到……
“啊!啊!啊!啊!”几声不可抑制的惨叫声比刚才还要痛苦。接着便是一串的煌玉国的语言对着姬九容狠狠的说着。
不用翻译,姬九容也知道,这个人现在肯定是在周脉中级,以及自己那无辜的祖宗十几代。
“闭嘴,吵死了。”姬九容一扬手,两道银光飞了过去,但却被苏赫徒手接住。
苏赫冷笑了一声,正要说话,却看见姬九容的脸上笑得比他还灿烂。
他心道一声不妙。
却看到一个褐色的药丸丢进了昂格尔的大张痛呼的嘴里。
“你!”苏赫来不及阻拦,只能看着昂格尔将那颗药丸吞了进去。
“我什么!就说你吧。是不是没人告诉过你,在中原,没有人能拦得住我姬九容的银针?”姬九容说着话,带着几分骄傲的神色,毕竟,她的银针独步武林无人可敌。
苏赫凝神看了一阵姬九容,声音沉了下来。
“你想要怎样?”
不是问她给苏赫吃了什么,而是直截了当的问姬九容到底想要什么。
基本不用问也会知道,姬九容口袋里能掏出来的药丸,就是两种,不是解药就是毒药。
给敌人吃的,当然是毒药。
昂格尔吃下药丸之后,忽然就变安静了,干张着嘴,捂着自己的大脚痛苦的抽搐着,却不再喊出一点声音来。
“我其实要的很简单,我说,您能不能别和纳兰让合起伙来欺负人呐?你看看我,一个小女子被卷进来也是挺无辜的,我可不想当了他们纳兰兄弟之间的挡箭牌。”
他们兄弟夺嫡大战,她姬九容凭什么当炮灰。
苏赫眼睛微微一眯。
这个女人……难道已经知道了这件事的经过?
就在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内?就知道了所有的关系?
不可能的!
他和纳兰让做的约定,从没和第三个人说起过。
“我看咱们就简单点,这件事速战速决吧。”姬九容揉了揉发疼的额角,看了一眼身边的梧阑,“您说呢,狄阳王殿下?”
事情都过了这么许久,她也看出来了,自己就算现在被人冤枉,被这个苏赫带走,晋王府那边也不会有什么动作的。
姬九容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到了之前在天马山被困的那个晚上,那种生死相依的感觉……
仿佛一下就变得遥远了起来。
那个人……
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门口,驿馆外,空空荡荡的,并没有那个风流的男人的身影。
他,不会来了。
梧阑何等聪明,他敏锐的捕捉到了姬九容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失落。
“本王也觉得,如此甚好。”他沉声说道。
姬九容叹了口气,收敛了下自己的神思,便开口道,“之前送来毒药的人,我并不认识,那是有人栽赃,想必你也知道这一点。什么晋王府的银锭子做证据,那锭银子恐怕也是贤王给你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