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姑娘,您睡了没有?”绿耳提着油纸灯笼在姬九容的小跨院门口高声唱了两句。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大概将近子时的光景。按照常理来说,这个时候,谁都该睡了。
姬九容的卧房窗棱上影绰绰的倒着一个人影,正伏在案上,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院落外绿耳这一声高声唱和,其实不用那么高声的。只需要悄悄走到她卧房门口,咚咚咚敲敲门就够了。可是绿耳偏偏就不这样,非要在跨院的入口的月亮门洞那儿那么大声的喊一嗓子。这夜深人静的,绿耳这孩子一嗓子真正是叫醒了所有人。
而且不仅是这个跨院,连同那个跨院,和那个那个跨院的人,基本上全都惊醒了。
“姬姑娘?”绿耳见里面没有反应,跟着第二嗓子又来了。
“诶。”姬九容重重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毛笔,起身下床,在屏风上取下一件外衣披在身上,脚上的鞋子并没有提好,仅仅是套在脚上,拖拉着就忙着去开门了。
因为她真的是不想听见绿耳的第三声大嗓门了。
“姬姑娘,你睡了吗?”
姬九容:“……”
就算她紧赶慢赶,这第三声又来了。
吱呀一声打开门,姬九容探出半个身子,打了个哈欠,“大半夜的瞎嚷嚷什么呢。”
绿耳见是她,嘿嘿笑了两声,“您还没歇着呢。”
姬九容翻了翻白眼儿,拢了拢身上的外衣,“你这大嗓门一吵吵,谁还能睡啊。你小点声吧,看看这周围,灯全掌上了。”
绿耳嘿嘿的笑着,特别没皮没脸的乐了。“那没办法,谁让殿下这会儿非要请您过去呢。”
听着绿耳近在咫尺,却还非要那么大声说话,姬九容觉得自己的耳朵都快要被震聋了。稍稍往后扯了一步,揉了揉发疼的耳朵。
行了,到现在姬九容现在已经明白了,绿耳这孩子绝对是故意的,他大半夜的跑来找她,还那么大声的嚷嚷,这会儿功夫还搬出来了纳兰臻?
这大半夜的,纳兰臻找她?是有什么事儿吗?
姬九容神色一正,狐疑的看了眼绿耳,“殿下是有什么不适么?”她嘴上是这么问着,但是眼神的意思却是“你家殿下找我?真的假的?”
“殿下不适?”绿耳眨了眨眼睛。
“对对,”姬九容狂点头,压低了声音说道,“就是殿下是不是头痛,头晕,失眠?还是哪里不舒服,你随便说个地方。”
绿耳那么聪明机灵的小家伙,完全领会了姬九容的意图,不过,绿耳却十分诚恳的点头说道,“殿下今晚有些失眠,不过,倒不是因为失眠才请您过去的。”
“那是怎么的了呢?”姬九容一脸不解。
绿耳很诡异的笑了下,圆乎乎的脸蛋上露出两个酒窝,笑得十分有深意,“回姑娘,殿下没有不舒服,殿下就是……”
“想——”
“您——”
“了!”
这三个字好比是三道惊雷,一个挨着一个从头顶上砸下来,砸的姬九容那么聪明伶俐的头脑一时间都没办法运转了。看着绿耳的嘴一张一合的,耳边又听他说。
“殿下就是想您了呀。”绿耳笑的很是可爱,但是这个笑容在姬九容看来,却是一点都不可爱,说实在的,还有点小讨厌!
“您就随奴去吧。”绿耳一副“殿下要找您,还需要理由么”的表情看着姬九容。
姬九容深深的吸了口气,缓和这自己的心情。从门里走出来,拢好身上的外衣,边走边在腰上把腰带系好,回身关上房门,跟着绿耳走了。
绿耳晃着圆滚滚的大脑袋,提着油纸灯笼,高高兴兴的给姬九容带路。
姬九容随着绿耳方走出院落的月亮门洞,她的卧房前便多出了一个人影。
那人年纪应当不小了,穿着一身青色长衫,看起来好像是晋王府上的管家,廉平。
随着卧房的门被打开,房内留下的烛火让这个人的头脸清楚的出现。
果然是管家廉平!
廉平一双细眼仔仔细细打量着这房间的一切,他只站在房间的中央,眼睛便已经飞快的扫过房内的所有物品。
从衣柜壁橱,古董架子,花盆花瓶,到墙角旮旯,再到桌案……
案上,有一张四方白纸,纸上墨迹未干,应当是写后没有多久,纸的主人便被人叫走了,显然是来的突然,并未来得及收起。
廉平走上前,看了看白纸。纸上写的并不是什么字,或者诗词,而是画着一些小东西,说不上是图案还是图形,还是文字一类的,总之,是他没见过的东西。
廉平端详了许久也没明白这写个符号到底是些什么。
“她这屋里呀,什么可疑的东西都没有,除了这些纸片。”
廉平吓了一跳,他的身后,也就是卧房的房门位置,娴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在门口懒洋洋的靠在门框上。一条腿没骨头似的曲起来,叠在另一条腿上。
廉平看她这幅模样,眉头一皱,放下手中的白纸。在房间里来来回回走了几圈,他看似在漫无目的的走着,但实际上,他的脚上已经关上了内里,每走一步都十分的稳健,看似在走,实际上是在用脚测试房间的地下是否又被人动过的痕迹。
如果土地有一丁点被人松动,挖掘的话,凭廉平的经验,是一定可以感知出来的。
“她这屋子,我这些天已经摸了个遍,别说地底下了,廉平,你瞧瞧这房顶子上。”娴姑用手指了指屋顶,说道,“这顶子上的一砖一瓦,我也都安排人查过验过了,别说有人动过,就是有个鸟打这儿经过,拉一坨屎,都逃不出我的眼睛,可惜了,什么异样都没有。”
廉平已经在房间里来回走了三遍,觉得差不多了,该查验的地方也都查验到了,又看了一眼桌案上的纸上图形,便往门外走,在娴姑身边经过的时候,他忽然停下了脚步。
“你来查验姬姑娘的东西,可是奉了殿下的意思?”
娴姑神色一怔,微微摇头,发髻上的金钗也随着这动作微微晃动,发出轻微的金属响动。
“如此,你便是失义。”廉平说的言简意赅。
几个字,瞬间惹恼了娴姑,拉住廉平的胳膊,怒声道,“廉平,你什么意思?”
“你几次三番挑衅姬姑娘,前几次都未捡着便宜,反倒是被姬姑娘教训了。”
“这种事不用你提醒,我都记得呢。”
“正因为你都记得。”廉平细细的眼睛看过来,直视着姬九容的眼睛说道,“所以你对姬姑娘怀恨在心。想要报复她,便时时盯着她,想要找到她的错处,好趁机扳回一局。”
“呵,难为你倒是了解,那又如何?”娴姑反问。
“若只有这几件事,你们女人间的小打小闹也无伤大雅,可你忘了,娴姑,那个人现在还昏迷着,他被你在气头上伤的如此沉重,若非是姬姑娘出手,那人早死多时,这难道不是她对你的恩?你此时却视他如敌,时时刻刻想要置他于死地,我说你忘恩负义,难道有错?”廉平一字一句,说的真真切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