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九容微微一愣,似是没想到这万般紧急的当口,纳兰臻能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愣住一瞬间,更让纳兰臻笃定自己的猜测,凤目微微凛起,正要说什么,头顶那道尖锐的过分的女人继续啸叫。
“你出来!你出来!”
姬九容揉了揉发疼的耳朵,对着纳兰臻和梁星墨一摊手,“到底是你们二位谁的风流债,麻烦你们自己去解决一下好吗?”
这女人实在是太能喊了。
不等这两人回话,她便已经俯身去查看纳兰铮。此时的纳兰铮俨然已经毫无进气,姬九容神色一冷,头也没抬,便吩咐道,“她要进来了,你俩谁去处理下?纳兰铮要不行了。”
被一代神医下了批语,说不行了,那大概是真的没救了。
纳兰臻不再犹豫,提剑转身便走。
梁星墨随后跟上,被姬九容叫住,他回头,迎面飞来一只白色瓷瓶,打开之后,异香扑鼻。
“多谢。”梁星墨抬手,这才露出手腕上那三道血槽,血迹已然变成黑褐色。原先和那女人交手时,竟然已经受伤。只是他天生要强,不愿说给别人知道。白色药粉洒在伤口上,那黑褐色的口子立刻滋滋冒出血水,片刻后便恢复了血色。梁星墨稍稍处理了伤口便立刻追了出去。
两个碍事的终于走了,姬九容随手给红栌安排了差事,让他出去重新打水。她微微叹了口气,确定四下无人,这才从袖口掏出一只布包,说是布包,其实是折叠的很整齐的插满了银针的锦缎,只是锦缎颜色很旧,看起来倒像是一只普通布包。
锦缎上绣着的不是普通医家的芝兰香草纹饰,而是妖冶已极的合欢莲。一看就不是正经医家该有的东西。
要是纳兰铮醒着,他肯定会这么吐槽自己。姬九容默默的想着,已经手起针落,一把银针洒下,根根扎在纳兰铮的要穴上。
与平时的银针渡穴不同,每一根银针的尾端上都系着一根细弱游丝的红线,若非仔细观察,根本无法看到。
数十根红丝缠绕在她纤细的手指上,另一只手忽然变戏法似的变出一只青玉瓷瓶,弹开瓶塞,几滴碧绿色的液体滴落在红色丝线上,五指蓄力猛地一抖,那药水便随着丝线,嗖的一声,没入纳兰铮的要穴。
如此两次,纳兰铮周身便起了变化,原先身上,潜伏在皮肤之下的那些可怖的黑紫色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消退下去。
由于内力的注入,红丝上竟然冒出蒸腾的白色雾气,纳兰铮身上逐渐变好,但坐在他面前的姬九容,脸色上的红晕逐渐退去,变成苍白的琉璃色。等到外面打斗的声音远去的时候,姬九容这边的一套动作已经完成,当纳兰臻走进的时候,她已经把针套收起。
“哇!姬姑娘,你真是太神奇啦!十一殿下是醒过来了吗?”红栌端着水盆走进,全然没有看到身后跟随而至的自家主子纳兰臻。几步就窜到了床榻旁边,将水盆咣当一声放在旁边的小桌案上,惊喜连连的看着明显脸色好了很多的纳兰铮。
纳兰铮也是个争气的,似乎感受到了姬九容在自己身上下的功夫,还有红栌喋喋不休的惊喜声音,竟然缓缓动了动眼珠。
虽然没有睁开眼睛,但还是让人都看到了,这个沉珂已久的男人现在已经恢复了许多,至少,这条命应该是保住了。
纳兰臻闻言,顿时将视线放在纳兰铮的身上,果然看到纳兰铮的手指稍微抖了几下。
“小铮。”纳兰臻平日和纳兰铮斗口什么的,但是在中皇子中间,纳兰铮和纳兰臻这两个人关系最近,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姬九容脸色一白,感受着从胸口传来的闷痛,默不作声的从帐篷里撤出。
此时,外面天光已经泛白,这一夜,竟然无人安睡。
空气里凉凉的山风吹得人心头安稳,连方才那点闷痛的感觉也似乎被这风压了下去。
姬九容望着荒山秃顶有一瞬间的出神,这山荒凉的倒是和雪姬的魔女谷后山有的一拼。
她正在暗自出神,完全没有想到自己身后忽然出现了一个女人。
这人披头散发,穿一身破烂衣裳,长长的裙摆已然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仅剩下的一点布料遮挡着她的身体,布条一条一条的拉在地上,让她看起来好像是在地上跪着行走一般。因为有布料包在腿上,所以她走路的时候,根本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当姬九容发现自己身后站了个人的时候,只来得及发出一声仓促的“啊”的半尖叫,就被这女人牢牢掐住了脖子。她的手上指甲很长,划破了她的脸,这还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这个女人的手上有一股奇怪的药草的味道,姬九容一时也说不上是什么药的汁液味道,就在她出神琢磨着味道到底是什么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完全丧失了反抗的能力,瘫软在地上,人也失去了意识。
那女人疯疯癫癫的捧着姬九容的脸,借着黎明的光,仔细端详一会儿,忽然露出不可理解的笑,竟然那么苦涩,她夹起姬九容,几步窜到旁边的一棵矮树上,看向帐篷里的人影绰绰,藏在阴影里的脸上,嘴角浮现一抹扭曲的笑,“七郞啊七郎,如今我瞧你还要怎生躲避我?”
说完,夹着姬九容,三两个起纵,便消失不见。
而当纳兰臻和梁星墨他们听见声音,追出帐篷的时候,也只来得及看见一捧水草似的长发飘散,一个身形矮小的女子夹着一人,越来越远。
红栌哇的一声先喊了出来,指着那人的背影,惊慌失措,“他夹走的是姬姑娘吗?”
梁星墨压刀就要追,被纳兰臻拦住。
“殿下?”梁星墨不解其意。
纳兰臻目光深邃,望着那两人消失的方向,半晌不语。
方才交手的时候,他大概对这个女人的影子有些熟悉的感觉。但到底是在哪儿见过,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