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阑抬眼看着青枫,目光沉冷如水。青枫不自觉的在他的视线里收敛了看好戏的表情,毕恭毕敬的站在梧阑的跟前,大气儿不敢出一口,要多老是有多老实。
青枫倒是老实了,梧阑的心却不老实了。
梧阑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上沾染的泥土,将铲子放在一旁,“备马。”
青枫没明白过他的意思来,愣了一瞬间,然后再问,“您要出去啊……难道是要去……”
他家主子不是要去西山防务营吧?
青枫立刻说道,“主子,王上有令,您可不能离开府邸。”
狄阳王在京城之中如同做监狱,被困在京城这巴掌大的地方,当然是不能出城。不仅不能出城,而且还要时时刻刻被人盯着,在视线范围之内。
梧阑看他一眼,冷笑一声,“你觉着纳兰臻能救她?”
青枫憋了词儿,纳兰臻,晋王殿下最是能算计,对他没用的他肯定不救……
青枫:“晋王殿下是不救对自己无用的人,但是姬姑娘是很有用的。”
梧阑看着青枫笑了下,柔美的脸上带出怜悯的神色,“你啊,有这功夫去备马吧。”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一匹马从角门飞奔而出。
西山防务营帐。
女人的歌声阵阵从帐篷里传出,这歌声仿佛有千万把小勾子,曲调婉转悠扬,好像长了翅膀飞了出去,那些小勾子就勾在外面守卫的士兵心头,勾的这些个血气方刚的男人们,心头都痒痒难耐。而就在这些个男人们都在想入非非的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一只小如拇指大小的飞鸟已经悄悄落入营帐的床帏旁。女人涂满豆蔻殷红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它洁白的羽毛。正是那天下少见的信鸽品种一指白。一指白仿佛不怎么喜欢这个女人的手指,扭动着身子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女子似乎很享受这个一指白在自己手指底下蠕动的感觉,发出银铃般的笑声。顺便抽出它脚踝上那个精致的铜环,铜环里有一枚卷好的油纸。
放开鸽子,站起身,纤细的手指将油纸展开。
上面的字很少,娟秀的字体显出是女人所书。
女子来回看了几遍,似乎对这张纸上的气味情有独钟,将纸放在鼻下嗅了嗅,仿佛贪恋这纸上的香气般,来来回回……始终舍不得将油纸放在火苗上……
而另一边,让纳兰铮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是,他心目当中的那个代表着正义和公正的兄长纳兰臻,竟然能对姬九容做出这样绝情绝义的事情。何况姬九容和他的关系早已经在大家眼中被定义为不同寻常。
如此……也便如此狠心!
纳兰铮此时不能不相信,自己的这位七哥是可以做出一番天地的,甚至说,真是因为他这份超乎常人的狠心绝情,才能够成为这方天地的霸主!
纳兰铮身上的麻醉散的药力还在持续,时而时续的头晕让他有种很明显的不真实感。营帐的帘子没有挂严密,偶尔被风吹起一脚,在落下,纳兰铮的心也随着这帘子一样起起落落,整整一个时辰,这里没有人进入。
躺在床上的纳兰铮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困惑又无助。他困惑的是,为什么兄长要这样对待姬九容,难道姬九容和他之间已经闹掰?但他离开京城的时间已经很久,各种细节亦是无从得知。
纳兰铮睁着眼睛,从清晨直到中午。而原先那些半个时辰就会进来看看的仆人们,此时也没有了踪影,似乎纳兰铮已经被人们遗忘在了角落。
红栌一个上午在纳兰臻的营帐里来来回回的溜达,纳兰臻恍若未见,端着书在桌案前,气定神闲。
红栌嘴里好像含了一块滚烫的豆腐,几次想要在纳兰臻面前开口,几次又被自己给咽了回去。
如此几次,纳兰臻也没抬眼皮看他一眼。
红栌在纳兰臻面前刷了半天存在感,也没看见人家搭理自己,只好识趣的到一边去了。
冷风呼呼的吹着,山洞口的那块破帘子完全遮挡不住一点点的风,姬九容也不在意,蹲在地上忙活着架柴,先用粗大的枝子,后用细小的柴往里面填充,只不过这些柴火被冻得硬邦邦的,姬九容费了半天劲也没点着。
那个红衣女坐的离她远远的,似乎并不喜欢弄这些东西一样。姬九容一边弄,一边叹气。心里默默吐槽着。心想这位大姐估计是从来没捡过柴火,生过火,估计整个树林子里头最冰凉梆硬的柴火都让她一个人儿包圆了。
姬九容默默起身,看着那好不容易着起来的小火苗又被一阵嗖嗖来的小风给熄灭了。
呵呵。
耳边忽然传来红衣女的一声讪笑。
笑声就算是在风里夹杂着,也那么刺耳,带着明显的讥笑。
姬九容气鼓鼓的转头看她,“你真就在那儿看笑话啊?”
红衣女没想到她用这种满不在乎的口吻和自己说话,愣了一瞬间。
“不然呢……”姬九容比她还茫然,环顾四周,一脸懵的说道,“这儿还有被人吗?”
红衣女摊开双手,“可是……我不会啊……”
姬九容翻了个白眼儿,一指旁边地上那一堆血淋淋的东西。音乐可以看见那东西带着翅膀还有脚。
“那你不打算把它收拾出来吗?”
红衣女再次摊开手,“我都这么直接……”
姬九容看着她,态度十分诚恳,“大姐,咱们是文明人了,能不能不要生吃肉?再说,生吃肉是要吃坏肚子的,我曾经在东山里救过一个野蛮人……当时,他的情况十分的险恶,若非是我本尊在场,不然真的就要一命呜呼了。”她说的唏嘘,那红衣女听的也带劲,听她说到一命呜呼之后便不再说了,等了几个喘息,还不见她继续说,忍不住催促道,“为什么他没有遇到你,就要死了?”
姬九容看她一眼,心想,姐姐,只要你肯和我聊天,就不愁你不干活儿来。
当下,便把腰杆直起来,捶了捶腰眼,又把柴火堆拢了拢,才说,“哎哟,我这会儿腰酸的厉害,想不起来了。”
红衣女瞧了她一眼,慢慢悠悠磨蹭过来,把柴火堆学着她的样子,又拢了拢,“就……这样弄,就可以了吧?”
姬九容露出一个发自心底的坏笑,“哦,还要再把这些小柴,削成柴沫,再把它们洒进柴火架子里。”
红衣女一一照做,她伸出的手指都是又粗又破,还有不少扣子在流血,但是她浑然不在意,甚至拿来柴,直接边用手指凝聚起巨大的内里,将柴瞬间变成粉末,洒进柴架里。
姬九容看得傻眼,她遇到过的高手不算少了,可是向这位这样的,还是第一次见。
“这样,就好了吗?”红衣女问道。
姬九容看了看旁边那些她捡回来的粗大的树桩,露出一个温馨的微笑。
“我还要两桶水,一桶要干净,一桶要更干净。”姬九容朝她伸出两根手指头,比划着说着。
“还有,这只鸟。”
“是鸡。”红衣女的重点总是这么让人捉摸不透。
“鸟。”
“鸡。”
“鸟。”
“鸡。”
“鸡。”
“鸟。”
“对吧,我说是鸟……”姬九容心满意足的拍了拍手,将手指悄悄搭在红衣女的脉门上,刚刚碰上她粗粝的皮肤,红衣女便触电般跳开,一只手捂着被姬九容触碰过的手臂。
目光里重新变回从前的狠厉和狠绝。
“你接近我,和我说话,是为什么?说!说出你的目的!”红衣女说话间,已经把手卡在了姬九容的脖颈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