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忤逆，不怀疑，不问不退，是纳兰臻的暗卫们从小到大被灌输的思想和理念。

但这些人为的后天的规章规矩，终究抵不过人家兄弟的血浓于水。

画室这么说，但是当这人把话说出来的时候，其他的暗卫还是向他投去了不赞同的眼神。责备的意味很浓。

纳兰臻似乎也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受到这样的诘问。是以，一时之间没有回答。

“老四，你说的什么。”暗卫中站出来一个年龄最大的人，他看起来已经有三十几岁的样子，很是老成。姬九容认得他，因为他身上有一股很浓的书卷气，不像是给人家做暗卫的，倒像是开私塾，教学生的教书先生。所以只不过是曾经看过一眼，姬九容就对这个人有了很深的印象。此时看他站出来教训这个说话的老四，估计这人就是这些暗卫的头领了。

老四被他点名说了，脸上有愧疚之色一闪而过，但是，很快他的眼中就被坚毅的神情取代。因为他早已打算好。

“殿下，奴知道不应该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更不该忤逆您的命令，但，我常家只有我们兄弟两个了，我不想弟弟走在我的前面。何况，奴曾经在父母祖宗牌位前立誓，此生都要保护好弟弟的安危，请殿下治罪，但恳请殿下看在我弟兄为您出生入死多年的情分上，让奴代替弟弟做姬姑娘的蒙羊吧。”

老四说着说着眼眶已经发红，他跪在地上，脊背挺得笔直，那么一个堂堂正正的汉子，若非是因为纳兰臻对他有生死救命的恩情，怎么会甘心情愿长年累月生活在黑暗之中，做人家的暗卫？但既然选择了，又怎么会忽然间想要抛弃当初许下的承诺，要枉顾自己的誓言？背叛纳兰臻？

教书先生紧蹙着眉头，他统领自己的这些暗卫已经多年，这些人的情况他都一清二楚，老四说的没有错，也没有掺假。他们家的确只剩下他们兄弟两个，而他，此时却只能看着弟弟死在自己面前。

放在谁身上，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纳兰臻背对着他们，没有说话，甚至身形还是那样的挺拔笔直，带着贵族的气息，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动作。

帐篷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但没有动作和语言本身就是一种语言和命令。

姬九容在心里默默的数到三，纳兰臻还是没有动作，那个教书先生只能叹了口气，对着左右的其他暗卫一使眼色。其他暗卫们互相看了两眼，其中有两个年纪大一些的，硬着头皮走出来，到老四身边。

这两个人走到老四的身后，双手搭在他的肩头，只是轻轻的按下，老四的挺直脊背就好似承受了千斤之力一样，弯了下去。

姬九容知道，那是他垮掉的心和意志力。

她抬眸看了一眼依旧保持原样未动的纳兰臻。唇边的笑，变得更加冰冷。

而老四一动不动，任由自己被按在地上，他的脸被压扁，紧贴着地面，但眼睛还是努力的向上看着，想要再看看自己的弟弟。本来就红了的眼眶，此时已经有如充血般，猩红一片。

“大哥。”被扎满了一后背银针的少年，呜咽着喊了一声，却不敢大声。和自己最后的唯一亲人的生离死别，却也要看着别人的脸色，这个少年哆嗦的嘴唇，暴露了他此时强忍的怨念。

“殿下，我们带老四下去。”教书先生终是不忍心，在押送着老四的时候，问了一句。

是他们最后的一丝希望。

纳兰臻握紧的拳头变得指节泛白。姬九容此时无聊的摆弄着手里的银针，看着上面反射的银色光线。这种金属的淡淡的光晕，总是能带给她心安的感觉。

从前是，现在也是。

教书先生见自己问了和没问一样，不由得也有些悻悻然，暗自咬了咬牙，拉了一把身旁的人，说道，“老二，老三，拉出去吧。”

老四强咬着牙关，从地上站起，身后的两人立刻按住了他的肩膀。

他望着少年，“哥先走了，那边等你。”

姬九容托着腮，看着眼前上演的这一幕生离死别，轻轻叹了口气。

姬九容慢悠悠的说道，“七殿下。”

她甚少这样连名加姓的喊纳兰臻。是以纳兰臻被这么一叫，先是一愣，随后才看向她。

“殿下。”姬九容笑了下，手上却用银针戳进少年的脖颈。

少年痛的无法忍受，终于惊叫出声。

“小宇。”老四叫了出来，少年的身形委顿下去，头也低垂着，仿佛失去了意识。

但姬九容却手疾眼快，将他抱住，靠在自己身上，脸色十分柔和，手指十分轻佻的抚摸着少年的下巴。

“九容？”见她唇边笑意清浅浅的，纳兰臻眉头微微一簇，隐约觉得有些不妙。“你要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个少年长得甚和我心，不知殿下能不能将他赏赐给我？”姬九容笑的没脸没皮，娇娘在旁边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九容。”纳兰臻的脸色沉的难看，像是万年老泉凝结成了冰。

姬九容凑近了看了看少年，他纤细的睫毛，白皙的肌肤，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棱角……“不错，这皮囊是我喜欢的，殿下，你意下如何？”

老四缓缓闭上眼睛，忽然开口，“姬姑娘，他已经被你制成了蒙羊，你还不能放过他吗？”

他真的不能理解，这个女人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她明明已经将自己的弟弟做成了不人不鬼的东西，却还说自己沉迷她的美色。

娇娘呵呵笑道，“这样的男人，或许别有一番风味吧。”

姬九容笑了下，将怀里的少年推给娇娘，自己挽了挽袖子，“下一个该谁了？”

“这个，半个时辰之后就会变得如同孙大强一样。殿下，你开心吗？他能用另一种方式去替你卖命了。”姬九容不咸不淡的说着，“这个骨骼尚佳，年纪更轻，估计战斗力也会比孙大强更好。”

下一个少年，坐在她的身前，就是刚才那个少年的位置上。一语不发。

姬九容弯下腰端详着他。那少年被她看得脸色一红，喃喃开口，“姬姑娘，我想为殿下效命，不想做你的……你的……”

他你的你的了半天，也没说出后半句。倒是让姬九容玩心大起，“我的什么呢？”她的手指戳着少年的脸，边看边说道，“倒是比方才的那个还要俊俏。”

少年的脸更红了。

“殿下？”

姬九容忽然感到肩上一沉，纳兰臻走过来，将手放在她的肩头，低声喝问，“闹够了没？”

“七哥。”一个微弱的声音从帐外传来。

姬九容眼睛里精光一闪，一抖肩膀，朝帐外走去。

纳兰臻慢慢收回手，带着一丝阴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