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兰死了闭眼穿的是以往稍微还点的旧衣服，秀儿头戴白花披麻戴孝跪倒在摊在蔑席上的养母。

彼得是赶在天黑之前回到村子里的。他是因为感觉不对才放弃寻找秀儿的打算急匆匆赶回来。

这不刚刚到村口，就看见村口那颗大树上扎了一朵醒目的白花。

彼得在以往也看到类似的情况，一般村子里有人去世，村口大树就得扎一朵白花告示所有经过路过或者说本村的人，村里有人去世见者哀悼。但今天他感觉到这朵白花不寻常，就像在暗示什么可怕的事已经发生了。

彼得腿长顾不得想其他就跑咚咚急匆匆直奔自己家。

家门口，围了很多人，那一声长一声短的哭丧，告知他家里真的出事了。

是秀儿么？

彼得想到那乖巧懂事的女儿，也不知道怎么就鬼迷心窍跑出去，然后遇到意外或者说坏人就真的出事了。他是踉踉跄跄走到门口，门口那些人以及正在进行哭丧的人，都目不转睛的看向他。

彼得踉踉跄跄进屋满以为是秀儿出事的他，却看见了雅兰那张充满愁苦白得就像一张纸的脸。而他担心的秀儿哭得声嘶力竭，正失神死盯着他看。

“雅兰……”

刚刚止住哭声的秀儿因为养父的大放悲声再次大哭起来。

“都怨我，是我不好我害死了养母……呜呜呜……”说实在的，彼得想也是要不是秀儿调皮跑了，他跟雅兰不会因为着急到处找人，加上宇飞的事，家里才会乱套种猪也不会挨饿跑出来伤了雅兰。

雅兰死于恶性感染死于称之为败血症的急症。

当然在当时村里的情况没有谁知道雅兰怎么就死得那么快，只知道她小腹部有一个血窟窿，即便人死了那血窟窿也没有停止的往外冒出恶臭液体。

村里义务哭丧，主家包管吃饱喝足，其他都是次要。

彼得回来之后，村长决定了一件事，那就是把死于非命的雅兰进行火化。

所谓的火化，并不是像城里殡仪馆那样有条不紊有序的进行，比如弄一个告别仪式花费多少，然后哀悼仪式花费多少，以及死者什么时候进火化炉也是有讲究的。

在这座偏远的山村中却没有这么多讲究。

一块大型石板堆了一些干柴，把死人放在干柴上在倒些易燃的什么油，火化就开始了。

没有告别仪式，没有研究，也没有僧人诵经超度。

雅兰就被人搁在柴垛上，身下就是那块巨型石板。

秀儿被人死死拉住她哭得声音都嘶哑了，极不愿意让养母就这么被火化掉。

彼得虽然也不愿意，但经不起村长的劝说。

村长认为雅兰死得异常，怕是得了不好的病，他是真没有把她的死因归咎于腹部伤口化脓严重感染导致死亡。而是在以往的事情中，觉得人受伤是在所难免，人的生命很强大的，但凡受伤啥的，草药就是最好的治疗药物。

很多次，很多村人因为这样那样受伤，都是本地草药救活。

所以雅兰也应该好起来，可没想到她不但没有好起来，反而情况恶化最终死亡。

死了之后，身上总是散发一股恶臭味儿。

也就是这样村长要求火化雅兰。

熊熊大火舔舐雅兰那单薄的身躯，混淆一堆柴垛一起化为灰烬。

头盖骨比较完整被捡骨人，谨慎小心轻放在一边，其他顺序进入彼得连夜去买来的一个黑色瓦罐里。

捡骨人是从很远地方请来的，一个年逾古稀的老者。

秀儿失神发呆看着养母的骨头骨灰被捡骨人装进瓦罐。然后看见养父拿出一方红色绸布十分严肃的样子交给捡骨人。

捡骨人口中念念有词手指也在有规律的掐动。然后那一方红色绸布封了瓦罐口。

村人们散去。

事发突然，那头寄养在别人家踩了雅兰的种猪，因为丧事需要被放血吃肉。

这头种猪还是处，就因为到了成年期没有来得及被跑种，精力过甚才会闯下弥天大祸害死女主人。

现在这头种猪已经成为盘中餐，被人们瓜分骨肉吞进肚子里。

一头种猪的肉还是很多，村人们好一顿狼吞虎咽，把一头活生生的种猪吃了个精光，最后一个个摸着自己胀鼓鼓的肚皮打着饱嗝，懒拖拖的离开了彼得的家。

另外一头种猪嘴角挂着白泡沫，在吭哧吭哧的拱地上的泥，水泥槽里是帮忙村民倾倒的潲水少量的饭粒已经被种猪仔细吃干净。

彼得家的虎儿就像报仇似的，双爪抱住那头种猪的骨头，被贴骨头的肉皮啃干净，把骨头也咬得七零八落散一地都是。

唉！可怜的是那些被种猪咬死的鸡鸭鹅，虽然在这场丧事中也排上用场，却死得莫名其妙最终成为种猪的陪葬品。

村里人散去，家里再也不会出现雅兰的身影，声音。雅兰的声音很好听，她唤鸡鸭鹅的腔调是村里最具特色的唤叫。

彼得心里好空。

秀儿赎罪的样子忙前忙后，她感到很绝望却不得不面对现实。

养母亲切慈祥的笑容，总是在秀儿脑海里闪现，她多么希望这次死去的人是自己，而不是养母。

想到养母秀儿的泪水再次悄悄流淌下来。

彼得把比较沉重的活全部揽在自己身上，留下少许比如扫地清洗碗盆的活就是秀儿干的。

一番忙碌下来，秀儿学养母平日的风格开始清点所剩无几的鸡鸭鹅。

这些个被种猪惊吓大难不死的鸡鸭鹅，完全就是一副狼狈不堪样。

嫣嫣的没有精神头，有的羽毛还飞起秀儿想要帮忙拔掉，却发现这片羽毛距离脱离期还很远，竟然连着血肉的。

该死的种猪。

秀儿想到这头种猪第一次进家的时候，她特别喜欢它幼小白里透红的背，哄哄的叫声也是那么稚嫩特别令人怜爱。

可没想到这头她曾经十分钟爱的种猪崽，居然会害死人，害得这个家几乎要散掉。

养父彼得终于跟秀儿面对面坐下，一阵安静之后，他领先开口说：“你属于外面的世界，如果你心里有喜欢的人，放心去追求，我留下来陪伴你养母的灵魂，偶尔去看看她，所以这个家你无需牵挂。”

“爸，你说啥呢，我……我还小，咋可能有喜欢的人，再说这个家现在就你跟我，我们父女俩相依为命不好么？”

彼得坚决的摇摇头说：“不好，你出去寻找属于你的生活，不是我不要你，是你不属于这里。”

秀儿可怜巴巴的凝望养父彼得，她看他好憔悴黝黑的面颊好似在最近几天里新增了无数的皱纹。她心里特别难受，也很自责，喉咙干涉努力挤才憋出她最想说的话道：“是因为我跑出去的原因还害死养母，所以你恨我，然后想把我赶走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