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肖遥下棋是一件很奇妙的事,苏仪第一次和他下棋的时候,有些被他惊住,现在,已经习以为常,你以为要第三人在一旁给肖遥解释对方下在哪里吗?
根本不用,苏仪只要落子的时候,多少重一些,肖遥就能听出她落在哪里,几乎很少猜错,苏仪有时感觉肖遥的眼疾是假的,不然,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肖遥解释道:“因着看不到,所以,我的鼻子与耳朵比常人灵敏,它们代替了眼睛!”
苏仪反正是佩服。
他们下了两三个回合,苏仪都是输,肖遥有些哂笑,说她:“你既然坐不住,不如去看看吧!”是的,苏仪的人虽然在这里下棋,可是,心思却早就跑到了西蜀王府,或是南城门那里,她很是好奇,外面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但是肖遥这样一说,她又不好意思了,将棋从棋盘上拿起来,她又输了一局:“不,我还是陪先生下棋吧!”
肖遥却一手胡了棋子,站起身来,向着侍童说道:“给我更衣,苏仪,我们倒出去瞧瞧!”
苏仪听他这样说,兴奋地点头,“好啊!”
肖遥换了一身劲装,外面罩了件玄色披风,站在门口风口上,风吹进来,将他的披风吹得飘飞起来,他回头,向着苏仪伸出手,苏仪忙着走上前,扶住他的手臂,平时在府内,肖遥极少借助盲杖,此时,他也没有拿,苏仪便给他当盲杖,托着他的左手臂,闻到他身上酒气的香,奇怪,这个男人,便是饮了酒,也绝无那种酒气熏天,反而却有一种酒中仙的洒脱。
肖遥并未叫马车,他指使着肖遥向着城中高处走去。
一直走到一个碉楼之上,苏仪奇怪这里还有这样的一个建筑。
肖遥解释道:“这里原是一个苗族人的聚居地,是城中城一样,后来,他们迁徒走了,留下这些碉楼,我有时就站在这里,听风声过耳,这里是城中最高的地方,在这里看城中情形,一定很清楚!”
苏仪扶着肖遥一起走到其中最大的一座碉楼上,果然,成都城的四面,都落在眼底。
苏仪向下看着,从南城门那里,进来了一队人马,执着火把,许就是萧可远的人马:“攻进来了!”她有些兴奋,但随即想到班文轩,她心底又很是担忧。
“比我想的要快!”肖遥说道,他靠坐到了碉垛中间的凹处,双腿垂下去,苏仪站在他的身边,感觉是不是因为他看不到,所以不知道害怕呢,苏仪向下看了下,其实是挺高的。
倾刻间,成都城都在战火里。
前一次萧可远攻城,并未费多大的力气,班文轩夺回的也容易,可这一次,两个人似乎都卯足了劲,撕杀声,隔了这么远,都随着风声传了过来。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你说,班文轩还挺多久?”肖遥问,脸上带着一抹微笑。
苏仪问道:“为什么你料定萧可远会赢?”
肖遥笑道:“因为即使是班文轩自己,也都在想,不是赢,而是能撑多久,这种想法一旦形成,输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苏仪怔了怔:“可惜了……”
“是,可惜了,明知不可为,却非得为之,一城岂是一己之力能挽救的,大周气数怕已尽,他若是早些明白过来,会早些的好过一些,他若是一直这样的执迷不悟,怕萧可远要是兴致减了,就怕他的命就留不得了!”肖遥说道。
听肖遥这样说完,苏仪扶着楼垛向下看去。
城中几处,火把乱舞,有火光烧到了民宅,整个成都城都似陷到了撕杀中,“不论谁赢谁败,最苦的还是百姓,唉,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苏仪说道。
“那里!”苏仪突然指着一处叫道:“那不是咱们府,看,有人过去了!”只见一排火把,正向着肖府走去。
肖遥笑了笑:“是吗?”
苏仪为着自己的紧张而好笑,她看出肖遥定是早就谋划好了一些,也许,他就是帮着萧可远策划这一切的人,所以,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并没有什么害怕与慌张。
是的,一队人马正向着肖府集结。
带队的正是王胜,他骑着马在前面,听雪影说,那一日,他偷偷跟踪着苏仪,眼看她进了肖府。
王胜一直不相信苏仪是个叛徒,他自请命,带着人马过来,说是保护肖先生,其实,倒是要抓苏仪一个现形,最好能和她找个好的理由,向着萧可远去请罪。
可是,肖府内小侍童说,先生不在府中,刚刚出去看热闹去了。
“那苏仪呢?”王胜急切地问。
“将军是问苏先生吧,同先生一起出去的!”小侍童说道:“他们好像向着城中最高处的苗人碉楼去了!”
王胜知道那是哪里。
他掉转马头,向着碉楼方向赶过去。
与此同时,碉楼上的苏仪惊诧地说道:“有人向这里过来了!”
楼下不远处,慢坡的路上,有一队人马正向着这里跑来。
而不远处,呈包围状的围上来数百人。散落在四周。
苏仪的话声还没有落,就有人跑到了他们这最高的一处碉楼上。
苏仪回头,不期然地看到班文轩。
不过不到两个时辰前,班文轩还身着礼服,吃酒喝肉,谈笑风声,可是,现今,还是那身衣服,却布满了斑斑血迹,他头发散落一些,样子有些狼狈,他定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苏仪与肖遥,他怔忡地说:“先生,苏仪?你们怎么在这里?”
不及苏仪回答,下面,却有人大声的喊话,借着风声,传来,真真切切。
“上面的人听着,云南王有令,不杀降者,不追过往,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直重复说了几遍。
苏仪见班文轩拧了眉头,他英俊的脸,都有些扭曲了,他咬牙说道:“班某人宁败不降,不追过往?哼,输的人,只有往生!”
他走过来,苏仪闻到他身上,清晰的血腥味,他手里提着的剑上都是血,一路滴滴嗒嗒,直流到苏仪的脚底下。
苏仪侧过头,斑文轩的脸擦着她的脸挤到碉垛前,她的心,慕地跳得超快,抑制不住的疼,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