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临渊简单的冲着狗头军师交代了几句,就带着李慕歌回到了帐篷里面。
行军打仗,一切从简,堂堂网页的帐篷看起来分外简洁,连多余的一把椅子都没有。
李慕歌生平入帐篷遇见这种尴尬事,除了一方床榻,无处供她坐下。
多日来的风餐露宿夜不能寐让她很是无语,眼中半是困顿半是疑惑的询问,“你这里,就没个能坐下的地方?”
“有是有。”魏临渊生平大概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尴尬事,从平日里办案的小桌下面拖出两个单薄的草编的蒲团,“行军打仗不易,就用蒲团代替了凳子。”
毕竟这东西更方便携带一些。
不过显然的是,这大冷天的,就算俩儿蒲团合在一起垫在屁股底下也让人有些受不住。
他索性将蒲团藏在身后,指着床榻:“累了就先坐在那里吧。”
离别后再重逢的伤情和喜悦似乎都被冲淡了一些,李慕歌眉头纠结的动了动,毫不客气的坐在床榻边儿上,揉着眉心。
其实真要说起来,竟有一种无从下口的感觉。
说朝中局势,十万石粮的来之不易,还是什么?
不过男人显然比她更着急一些,将俩儿蒲团往小桌底下一塞,张嘴就来:“边关危险,粮草既然已到,我调遣一支队伍,护送你回去。”
才一来,他就已经说着要走的事了。
李慕歌眼中的疲惫尽去,抱着手臂慵懒的倚在床上:“你说什么?”
她目露危险的瞪着魏临渊。
魏临渊一顿,淡淡道:“战场上刀剑无眼,你总不能……”
将人留在后方,他总是心有不安。
李慕歌冷下了脸,捏着手指骨,想上去给他两拳,但好歹忍了下来,冷笑道:“怎么,大王爷这是得了粮草就翻脸不认人了?”
魏临渊无奈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不是这个意思,你是什么意思?”李慕歌面无表情的反问,“粮草来之不易,我特地过来给你送东西,你且不问一问,就想着赶我走?”
她大概心中本来就有些委屈,如今被那轻描淡写的一句“送你回去”激得脑袋发懵,很快就同魏临渊争吵了起来。
其实也不算争吵,只是她单方面且有些无理取闹的指责。
可李慕歌越想越觉得来气,平复了一下情绪,冷声道:“我来边关,也不单单是为了你,如今老师正等着我去拿药,你也不用想着赶我走,大不了,我回城中找上一间客栈住着。”
说着她便起身往外面走,可路过男人的时候,却被一把抓住了手臂,咻然揽入怀中。
“阿慕,我不是这个意思。”魏临渊受了一通骂,见她又要离开,连忙道歉,“我只是担忧你,你莫要生气,这话我再不提了便是。”
害怕女子就此走掉,他死活不肯放手。
这大冷天的,他身上却传来一股奇怪的酸臭味,混杂着血腥和腐烂的药草气息。
李慕歌皱了皱眉头:“你受伤了?”
魏临渊一顿,道:“轻伤,不碍事。”
李慕歌:“放开。”
她的手抵在男人的胸膛上轻轻一摁,明显能够手下的那一具身体肌肉紧绷了片刻。
痛,才是应该的。
“可换了药?”李慕歌问,一般来说,如若是才刚换上的草药,应当是不会有这种气味的,除非这药已经陈了,烂了。
魏临渊也想不起自己这是几天没换药了,三天?还是四天?
不过军医似乎已经差人来催了几次了,他忙得马不停蹄,晚上都不一定能够回主账之中休息,军医一来二去都没抓着人。
顿了顿,他有些心虚道:“正准备去换。”
“先擦了身上再去换药吧,我让人去找火头军烧点热水,再直接让军医过来吧。”李慕歌疲惫的揉了揉眉心,伸手推他,“放手。”
男人这才不甘不愿的放了手。
“其实,我现在直接就去军医那里换药就成。”魏临渊道,心想着到时候能找个由头把人支出去。
可惜的是,李慕歌并不吃这一套。
她斜睨了男人一眼:“你是想去把军医臭死还是想伤口感染永远好不了?”
虽然她勉强将培育出来的青霉素前身培育出来,混合着中成药是能够治愈一定的感染,可如果是恶化的太严重,却还是很悬。
“对了,你也不用找什么担忧柴火的问题,我已经叫人在周围去寻了,再过上一两天,柴火也该送过来了。”李慕歌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里面,带着几分警告的意思。
魏临渊眼见着她走了出去,心虚得很。
李慕歌让人去火头军那里提热水,又找了个人去了军医的帐篷里面,撩开帘子,熟悉的老头正坐在小马扎上,一边施针,一边骂着底下的一个徒弟两个徒孙并三个童子。
“不要命了,真是不要命了。”
“还要你们,不争气,连个活生生的人都抓不到,走走走,别在这里碍眼。”
老头捏着银针又扎了一个穴位,床上的人忽然就大叫了起来。
“啊——老,胡头,你骂你徒弟归骂你徒弟,我可没得罪你啊。”
老头一巴掌拍在床上的人的脑袋上,“你给老子闭嘴,再开腔,老子就再给你扎上两针。”
他显得尤为生气,眼见着又要骂了起来,李慕歌不得不出声打断了他:“胡老,您现在可有空?”
屋内的几人也不知道多久没听见过女人的声音,瞬间扭过头一眨不炸的看着李慕歌。
“师,师父,漂亮姐姐。”小童颤颤说了一声。
“你师父我眼睛没瞎。”年轻的徒孙瞪了小童一眼,很快视线又移回了李慕歌身上。
真漂亮啊。
魏临渊规定严格,军中是没有军妓的,若是真的有需求,最近的就是玉门关了,自个儿去找。
可塞北除了黄沙就是风雪,就算是漂亮,也少有像这样好看的人。
胡老狠狠的等了自己那不成器的徒弟徒孙一眼,“宗儒,你去给田校尉施针。”
才吩咐完,胡老就冲着李慕歌拱拱手:“参见公主殿下,殿下怎么会亲自来边关?”
在场的其他人几乎惊掉了下巴。
公主殿下?
李慕歌轻笑道:“听闻前线粮草紧急,我就亲自带着粮草送过来了,交给其他人,在总是不放心的……对了,临渊受了伤,我来想问问您,他的伤药可配好了?”
可没想到她这一问,胡老瞬间就来了精神,像是找到了告状的对象。
老爷子一边捯饬着柜子,一边抱怨:“殿下您有所不知,王爷这些日子受的伤不轻,本该日日换药,可这都第五日了,我差人去寻了几十道,王爷这都当耳旁风,听听就过去了。”
他取出一剂膏药,两卷干燥的布条,他本想递给李慕歌,不过想了想又把手收回来了:“这……还是老头子给王爷换药吧。”
可不能平白无故的毁了一个大姑娘的清誉。
李慕歌一边听着他的抱怨,一边替他提着箱子往外走,还笑眯眯的道:“难怪,我闻着他身上的味道,那敷上去的药草似乎是腐烂了。”
她好歹给男人留了一点面子,没说还有着一股馊味。
不过显然这样,就已经足够激起胡老的那些牢骚话,他实在没忍住,滔滔不绝的道:“殿下您是不知道,当时琉夏叛国,两个粮仓都被占据,玉门关是一点儿没有粮食的,王爷那是带着人拼着命才抢了一点儿回来,那身上的伤……”
说到这儿,胡老忍不住叹气:“说起来,还得多亏了您配置的那个药,若不是这样,王爷现在能不能醒来还是一回事儿呢。”
这些年来,他也替魏临渊医治过大大小小的伤口了,早年的时候他运气好,避开了要害,可这一次,那一刀砍的位置实在危险。
饶是魏临渊,都在床上躺了足足五天,才能下床行走。
他又嫌耽搁的事情太多,每每都忙得不可开交,一点儿都没有伤患的自觉意识。
李慕歌听得面无表情,依稀听到胡老感叹了一句:“所幸您也来了,想必王爷现在也不敢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了。”
李慕歌和魏临渊的关系,他是知道那么一点儿的。
两人之间共患难同生死,这在一干心腹的眼里面,李慕歌早就是王妃了。
只是不知道为何,如今王爷还没有将人娶过门。
真是不中用!
年老的军医在心里面狠狠的啐了一口,幽幽道:“殿下,您可得看着点儿王爷,千万不能让人再这样胡闹下去了。”
“胡老,您放心,我如今都会留在这边。”李慕歌笑眯眯的道,眼中掠过一抹诡谲之色,“若是您哪日又找不到他人了,我替您找就是了。”
她看起来脸上已经隐隐有了动怒之色,衬得那副笑眯眯的样子多了几分阴森,一副记在心中,等着秋后算总账的感觉。
胡老忽然莫名的就对自家王爷起了几分同情心。
他摸了一把胡子,心道,王爷啊,这还真不是自己要告状,这都是您自作自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