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晨和初雪相互搀扶着走进教堂的时候，教堂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作为主教的老者静静的站立在那十字架下，依然在平缓的念诵着那祷告词。

似乎是察觉到王晨和初雪，那老者缓缓的回过头，将目光定格在两个人的身上。

良久，老者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弑神者大人，你走吧。”

“……”王晨沉默，这个时候，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手上的鲜血告诉他，这一切，都没有转圜的可能。

“父亲！”初雪忽然开口，但是，她却不知道该如何说出下一句。不，她甚至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初雪，你觉得，我们应该独善其身……还是如何？”老者忽然问道。

“……我。”初雪开口，张着嘴，但是声音还没有继续发出，她便是先落下泪来！

“不，我……我不想，我不想他……这样……”初雪哽咽着，王晨甚至都是不知道为何初雪会在这一刻如此的执着于他，她真的喜欢自己么？

这个时候，其实初雪只要斩断婚约，然后一切便是再无关系，他做的事情，他自己会去收场。就算整个世界都是对他付之恶意，那他就面对这恶意就是！他不想连累任何的人。

但是这一刻的初雪的样子，却是让他想起了芽衣。

“初雪，你何必，我会离开的。你不用嫁给我，你就还是那个苍雪教圣女，只是之后的敌人，你要一个人面对了。”

王晨在这一刻转身，咬着牙说道。

此时此刻，他心中多少对于这个女子开始抱着担忧。就像是芽衣一般，可是芽衣他还没有想到能够救出来的办法，却是要在这一刻再一次的品尝这种令人绝望的无力感。

他知道，那些觊觎着初雪的力量的神明绝不会善罢甘休，或许今天的战斗他也只是为了守护她一个人……或许吧。

可是那些生者又是为了什么死去？只以为他……因为他太弱小，他根本就守护不住一切，所以当他倾尽所有去守护某个身边的人的时候，就注定……

就注定要失去其他的东西。

就像他守住了基地里面的民众，却让芽衣落入险境，如今他守住了初雪，却……犯下了杀孽。

那是万劫不复的地狱。

或许是初雪其实本来和他毫无瓜葛，他不应该伸出手？又或许是当初为了守护芽衣他应该舍弃那成百上千的性命？

他面对的是无解的选择。

他终于这样咬着牙迈开脚步，或许他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向着芽衣许下誓言，他根本没有去拯救别人的资格，没有，他没有那样的力量！

他手中握着的，是只够守护自己的力量而已。

可他脚下的水渍，却是固执的讲述着他心中的痛彻。

所以当他感觉到那纤细的手指握住他的手的时候，他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他的泪水夺眶而出。

“为什么！我为什么救不了你们！我……明明……将我自己的性命都交出去了……”

“王晨。我跟你走。”

初雪的手指握紧，似乎用尽了她全部的力量一般：“苍雪教也好，那些人的性命也好……可是你为了救我才会……你为了我拼尽了切最后万劫不复，我……我没法背叛你！我会陪着你，无论如何，无论你有多少的敌人，我都和你一起！”

“你何苦……”但是王晨依旧没有回头，他的话语决绝，声音却在颤抖：“如果一切都是回到当初，我和你的选择都错了。所以我们现在做出更正吧……我不该遇到你，你也……不该信任我。”

“……你说过的吧？会对我负责。”

初雪静静的说了一句。

“我说过。”

“那就带我走吧。你不是拜托过我么？那个时候我说我不会帮你，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教堂的十字架下，那个老者看着王晨和初雪两个人，终于笑了，他的脸上有一丝落寞和悲伤，但是却依然笑的灿烂，甚至连皱纹都是在这一刻舒展开来。

“女儿啊，这就是你的选择么……也好，能够让你舍弃一切的男人，你终于，也找到了自己的去处。”

老者缓缓的踱着步子朝着二人走来，他看向王晨，开口说道：“弑神者，转过头来。”

“……”王晨缓缓的转过头，看到老者那慈祥的脸。

“不管你做了什么，我相信你。因为初雪相信你。你身体里面的力量，因为初雪的混沌之力被中和掉了，所以才是被压制住。或许在这个世上，能够救你的就只有初雪。你不能死，所以，让初雪跟你去吧。”

“！您……”王晨闻言更是语塞，但是老者继续说道：“我只有一个请求，我甚至不求你保护好她，我只希望，你能够让她快乐就好。她是我的女儿，也是苍雪教的圣女，但是因为她的身份，这么多年，她从没有一次是为了自己而笑，从没有一次是为了自己而哭。善良是她的标签，但是她的身份怎么能够容得她不善良！怎么容得她不完美！可是她不会快乐。”

老者的脸上带着无奈。

“我知道，这是我造的孽。可是我在今天看到她为你落泪为了你甚至不惜舍弃苍雪教……我才确定，她应该和你离开这里。人活着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自己。这世上连神明都是自私的，那么人类为何不行呢？去走吧，路在你们两个人的脚下，这不是终点。”

“父亲……”初雪呆滞的看着自己的父亲，这个时候，她才是发觉主教一直再想着她自己都是不曾想过的事情，思考着她自己都是不曾思考过的，那是就连抛弃苍雪教，都是可以让步的父爱。

“……好。我，明白了。”王晨开口，一如以往的平静。

王晨和初雪的背影被夕阳染红，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心中都是各自带着什么样的想法，之后又是会发生什么。

他们两个人缄口不言，却互相握着对方的手，似乎是汲取力量一般。

是啊，这不是尽头，这只是开始而已。

“我们现在需要离开这里。尽快。”初雪看着远处渐渐的沉落的斜阳，话语之中带着一种紧迫感。

“……现在就要离开，那这里……”王晨微微皱眉，毕竟这里的情况不容乐观，如果他们现在离开的话，那么这个城市就等于说直接暴露在了神明的天灾之下。

可能过不了多久，这里就是会和王晨所在的城市一个样了吧。

但是其实也未必，毕竟王晨多少是明白的，这个城市里面，吸引神明的，就只有初雪而已。

而初雪也是在这个时候开口了：“我现在多少明白了，那些家伙应该是冲着我来的吧，那么如果我离开了这个城市的话，这个城市就是不会再受到威胁了。至于那个家伙，就算是他能够和神明合作，但是实际上，那些神明我可不觉得会将他当回事，顶多是一颗随意摆弄的棋子罢了。相反，你现在才是更加重要的目标。”

“……是，我多少……现在有些……”

王晨听到初雪的话，微微的皱起了眉头，初雪说的没错，在他和初雪发生了关系之后，他之前能够使用的那种极其强大且暴虐的力量就仿佛是消失了一般。

“你不用说，我知道，我身体之中的混沌之力在你和我……”初雪说到这里涨红了脸，强行的解释着说道：“就是那个！的时候，中和了你的力量，让你的那种力量被稀释掉了，所以现在你应该是无法动用那种层次的力量的，一旦在这个情况下我们被那些神明包围的话，就是最危险的情况。”

“是啊。”王晨点了点头，声音之中多少有些无奈，之前的事情发生的让他毫无控制的可能性，可以说，一切都是早已超出了他的预想。本身他还是稳操胜券，但是就因为这一次的战斗，一切都是直接骤变，所有的不利因素都是在这一刻都是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政府的通缉，民众的不信任和怀疑甚至敌视。

而这个时候，神明依然在外界对人类构成着威胁。

如此内忧外患，没有人能够幸免，但是，人类从来都是盲目且胆小的，所以纵使如此，那些人依然会恐惧于王晨会失控的力量。

两个人就这样陷入了沉默，王晨在担忧着的，同样也是初雪所担忧的，但是对于初雪来说，除了这些，还有一切其他的事情是让她心存芥蒂的事情。

毕竟现在的初雪和王晨的关系已经不再是之前的那种，两个人多少是多了一层值得信任的关系，少了一些功利的合作。

其实说实话，对于初雪之前的表现，王晨多少是有些感动的。或许初雪仅仅是因为他救了她，之后又是发生了肉体上的关系所以初雪才是会那么做，但是对于王晨来说，无论初雪是怎么想的，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初雪为了他舍弃了原本她不可能割舍的苍雪教，这样的事情对于他来说，多少让他对于这个女人，有了一种莫名的好感和情愫。

尽管这样的好感和情愫并不能够说王晨就有多么的重视初雪，但是至少……二者的关系不再那么单纯的只是相互利用而已了。

可是对于初雪来说，她完全可以承认自己已然是对于王晨抱着一种伴侣的看法，毕竟那是占据了她的身体的男人。而且，那个男人给了她一条命。

但是正因为如此，所以对于王晨口中的芽衣的事情，她其实在这一刻，心中在意的不得了。

毕竟任何一个女人知道自己喜欢的男人其实有着比自己更加关系密切，甚至已经是夫妻那般关系的女人的时候，都会是如此的不堪而焦虑吧？

初雪想了很久，终于还是用一种很傲娇的方式开口了：“有些事……你不想说也可以不说的。”

王晨怎么会听不出来初雪的意思？她其实就是明确的在问芽衣的事情了。不过王晨并不意外，而且，其实他并没有什么不得不隐瞒的地方。

“芽衣的事情，其实我并没有瞒着你的必要，因为……她现在已经不在我的身边了。”

王晨轻叹了一声，摇了摇头说道。尽管提起这件事情他多少心中还是有些苦涩，但是这也是他鞭策着自己不断的前进的动力，他，必须要救出芽衣！

“不在了？这就是你之前要和我说……”初雪听到王晨的话倒是愣住了，她本以为芽衣只是没有跟着王晨来到这边而已，只是王晨想要保护芽衣而已。但是谁知道，芽衣，是真的出了意外。

可是强如王晨，为何芽衣还是会出意外？甚至王晨都没有去做立刻救出芽衣的打算，那么……

王晨所面对的敌人究竟有多么的强大？

能够让他都是感到胆怯的存在。

“是的。如果我死了……不，我不能死，就算是我只剩下一口气，我也应该去救她的。”王晨转过身，话语之中有些凌乱的思绪涌现。

的确，王晨每每想到这里，便是悲哀的难以自禁，毕竟他……甚至没有莽撞的去救芽衣的念头。于是他开始嫌恶自己的冷静，在自己最爱的人被敌人关押的时候，他居然能够冷静的去做完全不相干的事情……甚至和其他的女人发生了这种事情……

但是他又能够如何？他甚至没有任何可以控制的地方，如果有的话，他一定会尽力的避免这些事情的发生。

这个时候，初雪的声音在他的背后响起：“王晨，你是不是，背负的太多了？不是你眼前的所有都是你要握住的，就像是你当初完全可以选择……用你自己的方式去战斗，根本就不用顾忌我的安危不是么？”

“你说什么呢……如果我真的是在做选择的话，那么我不会去选的，要不就什么都不管，要不就，承担一切。半吊子的拯救和思念，算得了什么……就算是我弱小，就算是我没有那个能力，但是我并不为我的选择后悔。我只为，我的弱小后悔。”

王晨在这个时候毫不犹豫的开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