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支手里正好有那函中之物,刘胡便杀了流支,并且伪造成自杀,嫁祸于道弘。”独孤信道。
杨衒之沉默了一会儿,仔细想想这一番推论,然后摇了摇头:“若是这样推理,还有不少有些牵强的地方呀。”
“最大的不足就是刘胡杀流支肯定事发仓促,夺宝之后逃之夭夭,哪有那般的心思造成滴水不漏的伪装现场,而且竟然还知道嫁祸道弘。”独孤信道。
“如果他就是偷道弘那把蛇影刀的家伙呢?或许他当时只想造成流支自杀的假象,并没有想嫁祸,是我们发现了蛇影刀才想到嫁祸道弘呢?”彭乐道。
“也有这个可能。”独孤信点头。
几个人相互看着,面色凝重。
杨衒之站起来,声音痛苦:“如果是刘胡杀了法昌和流支,那么李苗是谁杀的?还有法觉、樊元宝?这些人的死,现在看来仍然是一头雾水!”
房间里陷入极大的沉默。先前大家都把杀死法觉、李苗的最大嫌疑犯当成了道品或者道弘,现在排除了二人,真正的凶手反倒是隐匿在云烟之中,模糊不清。
“樊元宝的死且不说,单说法觉的死,如今看来,倒像是故意指向殿下。”独孤信道。
“此寺之中,殿下与寺主宝公那二人,关系如何?”杨衒之道。
“寺主多病,很少有交往,但寺主与多罗大师关系很好,所以对贫僧二人也很照顾。”道品回答。
“那就只剩下法照一伙了。”独孤信抬起头。
“法照之前曾说他们白马寺的佛顶骨舍利丢失,他三人四处寻找,身上有个伪造的舍利被你们看到,还说你们存心抢夺,前往偷盗……”
“一派胡言!”道品昂起头,“这个贫僧之前就告诉过大人,贫僧和道弘未曾做过此等事。”
“那就是说法照之前是在冤枉你们。”
“他说的佛顶骨舍利之事,贫僧未曾听说过。”道品点头。
道弘在一旁道:“他们一伙人,一直就想反客为主,之所以迟迟未动手,不过是忌惮贫僧手中刀而已。”
道品又道:“不过这三个人,看起来感情极好,一条心,平日里相互照顾,修行也很努力,不像是为非作歹之徒。”
说到这里,天色已晚。外面,孙岩也终于做完了法事,将狐女与骆子渊的骨灰装入大罐之中,上得大殿,请求道品、道弘二人与他一起超度。
“这个自然。”道品站起身来,道,“子渊乃贫僧知己,自当从命!”
道弘在一旁道:“今日乃佛祖节日,倒是个超度的极好日子,很是殊胜!”
三个僧人与杨衒之等别过,捧着骨灰罐,出了官舍一路向北,看样子是去大佛殿整晚诵经去了。
累了一天,杨衒之等人也是倦了。吩咐彭乐让军士对法照严加监视之后,自去休息。
独孤信回到房间,心情烦躁,辗转反侧,不能入寐,爬起来看雪。窗外雪花飞舞,越下越大。看着门外的雪地,独孤信忽然想到今日见到慧凝母子的情形来,顿时头脑打了个激灵。他十分肯定,寺里半夜出现的那个神秘的红衣女孩,慧琳一定见过,而且她的母亲慧凝也有可能知晓。虽说那红衣女孩和杀人凶案看起来关系不大,但那种诡异让独孤信隐隐觉得这古寺之中似乎还藏匿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所在。思来想去,越发睡不着,索性掀开被子出了门。
雪很大,外面漆黑一片。独孤信出门向北,深一脚浅一脚摸向行宫,有些事他必须要向慧凝当面问清楚。
入了行宫大门,向西是一片殿堂僧舍。永宁寺的行宫原本用于大魏皇室前来礼佛时居住,故而造得富丽堂皇。这一片殿堂僧舍,都是皇室陪同、奴仆等的居所,房屋虽不大,但亦造得格外有味道。
慧凝所住的观音殿,在一片修竹、怪石之后。独孤信到房外,见里头依然亮着灯。木鱼声声,有低低的诵经声传来。看来这慧凝在修行上很下功夫,已经三更时分,竟然还在做功课。
独孤信走上台阶,来到门前,轻轻敲了敲。
“求你了,今日放过我一晚,行不行?”里头传来慧凝的声音。
独孤信一愣,急忙道:“慧凝师父,我乃独孤信。”
里头传来一阵慌乱声响,然后房门打开。
“原来是大将军,贫尼冒犯了。”慧凝身披青袍,双掌合十。
“师父将我误认为恶人了吧。”独孤信笑道。
慧凝脸一红:“贫尼还以为是丑奴呢,他经常半夜用石头打贫尼房门,让贫尼不得休息。”
“寺主宝公身边的那个疯奴?”
“正是。”慧凝让开身体,请独孤信入得房间。
独孤信道了声打扰,进了房间,落座,目光不由自主向四周打量了一番。慧凝这房间不大,只有内外两间,内间是卧房,用布帘挡上。外堂则是佛堂,地上放着蒲团,旁边有木鱼、念珠等物。正中供桌上放置着一尊白石雕的观音像,像前放置着一个崭新的灵位,用白布裹着,上面一行金字:“七菩提分第一功德圆满早登极乐。”香炉里三炷香,轻烟袅袅。
“师父在做法事?”独孤信道。其实独孤信只是好奇一问,因为此等摆设,明显是在为亡人超度,不然不会放置灵位。
慧凝看了看灵位,急忙将上面的白布放下,道:“让大将军笑话了。贫尼遁入空门这么久,还记挂着亲人,实在是……”
“师父此言差矣,出家人也有父母亲人,为之超度,乃是大孝,与修佛并无违背之处。”
慧凝微微一笑:“大将军所言极是,倒是贫尼执着了。今日乃是佛祖节日,极利超度,所以才有此举。”
独孤信点了点头。
“大将军喝茶?”慧凝转身寻茶具。
“不用麻烦,我来只不过是想和师父你聊聊天。”独孤信道。
慧凝在独孤信对面坐下,落落大方。虽是个女尼,但不管是气质还是容貌,真是绝佳。若非遁入空门,定然是贤妻良母一个。
独孤信看了看内房,道:“慧琳睡了?”
慧凝扭头看看,脸上不由自主泛出了一丝慈爱之笑:“玩耍一天,许是累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