蒿草枯黄。一张草席上,放置着孙岩的尸体。双目微微张开,毫无生气。这样的一具冷冰冰的尸体旁,蹲着一圈人。
“两位大人,请仔细看看。”彭乐指了指尸体。
杨衒之和独孤信闪目细瞧。
“跳水溺亡和被人害了推入井中,尸体是有差别的。”彭乐声音洪亮,底气十足。
“一般说来,若是生前溺水的人,嘴巴闭合,双手握拳,因为喝入水的缘故,肚子膨胀。此外,溺水时十分难过,双手乱抓,双脚乱蹬,头发、手指脚趾缝隙、鞋子内都会有泥沙,但孙岩并非如此。”
彭乐指着尸体,道:“孙岩肚子平坦,手指缝隙极为干净……”
杨衒之听到此处,打断道:“仅凭这个,有点不足吧。”
“自然不足。”彭乐又道,“最大的疑点在此!”
彭乐指了指孙岩的那一张脸。
“大人请看,这张脸满是刮擦之伤,乃是落井时磕碰到井壁所致……”
“这个不能说明你的问题吧,井口并不大,跳下去磕碰到也是自然。”独孤信道。
彭乐决然摇头,笑道:“大人,还记得孙岩被打捞上来时,一脸的泥吗?”
“你是说……”独孤信恍然大悟。
“若是跳井自杀,肯定是头在上,脚在下,孙岩显然是头朝下,脚在上,因此才头栽入污泥之中!”
杨衒之摇摇头道:“你说得很有道理,跳井自杀一般都是头在上脚在下,但也不能排除孙岩就是一头栽进井里自杀的呀?”
“大人这个问题,问到点子上了。”彭乐用力扒开孙岩的嘴巴,道,“若是栽入泥中还是活着的,那么污泥、浊水涌入口鼻,呼吸呛住,鼻内、口内定然满是污泥,但孙岩嘴中十分干净!”
“还有这里!”彭乐将尸体翻过来。
孙岩脑后,脖颈之下有一道瘀青。
“两位大人,这并不是砖石磕碰所成。若是砖石磕碰,必有刮擦之伤,这道瘀青却皮肉完好,说明是有人从脑后重击孙岩,致使其昏迷,然后将其头朝下丢入井中!”
彭乐说完,杨衒之缓缓站起来,双腿摇晃,差点跌倒。
独孤信急忙扶住他。
“又是他杀。一夜之间又死了一人,凶手是谁?”杨衒之崩溃道。
一帮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说不出话来。
“孙岩昨夜和道品、道弘二人前去大佛殿做法事,具体情况应该他二人清楚。”独孤信道。
“他两人早晨去见多罗大师了,此刻还在胡僧院。”彭乐道。
“那去胡僧院。”杨衒之心急火燎。
一行人出了药堂,直奔胡僧院。进了院门,果然看见多罗大师端坐于蒲团之上,正对道品、道弘说法。
“二位大人这是……”道品见杨衒之等人脸色不好,低声道。杨衒之将孙岩死于井中一事说了,惊得道品和道弘目瞪口呆。
“昨晚贫僧二人与他一起去了大佛殿,为狐女、骆子渊超度,一直到凌晨结束。贫僧二人回房,他向南来,想必是来这胡僧院。”道品道。
杨衒之转脸看了看多罗大师,孙岩自从进寺,就住在多罗大师这里服侍他。
“大师,孙岩凌晨时分可曾回来过?”杨衒之问。
多罗大师摇头:“不曾。”
“大师,你仔细想想。”独孤信急道。
“贫僧虽然残疾之身,但耳目都极为好使,便是个虫儿从院中飞过,贫僧也听得清清楚楚。他的确没有回来过。”
彭乐道:“那肯定就是在他从大佛殿回胡僧院的路上,遭了毒手。”
“会是谁呢?”杨衒之咧咧嘴,对彭乐道,“昨夜寺中其他人可有异常?”
“小的之前就询问军士了,法照一夜都在屋子里,军士看得很严,寺主、丑奴都在上僧院,慧凝母子也安安稳稳待在房中,除此之外,那就没人了。”
“真是蹊跷了。寺中所有人都没动手,那会是谁?”杨衒之道。
这时候,独孤信和彭乐相互看了看,似乎有了主意。
“你们俩怎么了?”杨衒之道。
“我方才想到有一个人,似乎我们没有见到他出寺,在寺中也没有搜到过,神秘隐匿了……”独孤信意味深长地说。
“刘胡?!”杨衒之微微一震。
“也只有此人有作案的可能。不过孙岩并非寺中人,也没有什么仇人,凶手要是刘胡,他为什么要杀孙岩呀?”
众人无言。这是判断刘胡是凶手的最大的难题。
就在此时,一个军士急匆匆跑进院子,来到杨衒之近前,施礼:“大人,方才从孙岩身上找到这东西。”
言罢,双手捧上一物。
杨衒之接过来,发现是把钥匙。
“此物被孙岩死死攥在手中,掰都掰不开,好不容易才取下来的,好像他生前极其重视。”
彭乐双目一闪:“孙岩身上可有其他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