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是个傻大姐,说话不过脑,说错了也没人能跟你计较。”邢猛志道。
一句话又把武燕气得噎喉瞪眼了,硬生生地把怒气憋回去了。
“周景万根本当不了家,当家的支队长不会担这个责任,如果我听你们的蛊惑,真傻了吧唧和嫌疑人接触,那才是最大的无组织无纪律。”邢猛志道。
“啊?你怎么反过来教训我了?好像你一直有组织有纪律似的。”武燕哭笑不得了。
“其实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们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哪怕你的初衷是好的。在基层,一些事真的很硌硬人,有时候辛辛苦苦抓到了嫌疑人,一扭送派出所,基本就成了他们的功劳;有时候没人扛的烂事、破事,总会被别有用心的人给扣到辅警脑袋上。唯一的原因就是,我们是警务辅助人员,临时工,好打发。”邢猛志道,表情看不出想法。
这话武燕就不入耳了,她愤愤道:“我用我的人格保证,我没安这个坏心眼。周队不会,其他人也不会,你说的是极个别的情况。”
“对,你们一个个处分背得都快站不直腰了,我相信你是个好警察,周队、马哥,都是。”邢猛志道。
武燕无奈道:“你的评价标准,不是能犯过错误的才是好警察吧?”
“嗯,脑子都不太好使的人,一般才会干好事,所以也更容易犯错误。”邢猛志道。
武燕愤愤地“呸”的一声把嘴里的肉皮吐了,瞪眼叱着:“你是故意刺激姐姐我是吧?”
“不算故意吧,顶多成心。”邢猛志针锋相对,慢悠悠地瞪上了眼。
这一对是针尖对麦芒,横样对凶相。瞪了片刻武燕吃不住劲了,低下头,恶狠狠地吃着,吃得咯吱咯吱直响,那是霍霍磨牙呢。
“如果你静下心来,不把案子当成你唯一的一件事,不要把案子和你的个人荣辱联系得那么紧,我们就可讨论一下。”邢猛志道。
“案子本身就关联我们全队的荣辱,现在我心里全是案子,不像你们,根本不当回事。”武燕道。
邢猛志笑着反问:“那为什么你们撞得昏头昏脑,而没当回事的却找到了线索呢?一次是巧合,两次还是巧合?如果还有线索呢?”
“嗯?”这个提醒把武燕给刺激到了,邢猛志且吃且道:“我们刚才还在讨论,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一件事太纠结、太一根筋了,反而会蒙蔽你的眼睛。我当警察的时间没你长,受警队的教育不多,但反过来,经验没准儿会变成累赘,共性没准儿会变成通病,在特定的案件里,说不定就被困住了。警察只有一种性格,纪律和服从;而犯罪,有成千上万种。”
“你什么意思?”武燕愣了,没太听明白。
“意思是,从警察的角度,无法洞悉犯罪的全部,甚至连部分都有难度,贴靠侦查的思路是正确的,无论用哪种方式解决,都离不开准确的信息。我这两天查过禁毒支队抓获的涉毒嫌疑人,百分之九十左右都是顺藤摸瓜,通过吸食人员的交代抓到的毒贩。有几例抓到贩毒嫌疑人的,都是顺着线索追踪的老办法,线索的来源有两种,一种是线人,一种是化装侦查的自己人。”邢猛志道。
“哟嗬,你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啊,还用你说啊,要能上我早就上了,不像有些人光会嘴上说。”武燕愤愤道。
邢猛志嘿嘿一笑,提醒道:“大姐你想过没有,大部分涉毒案里,嫌疑人会把行为习惯退化到原始的模式,拒绝网络,深居简出,甚至连通信都沿用最原始的面对面方式。而毒王呢却很反常,除了危害性,其反侦查水平也有了质的飞跃,甚至连葛二屁这样的街头混混被他们一打造,瞬间提高作案水平了,您难道对此没想到点什么?”
“什么?”武燕眉头一皱,又被问住了。
“葛二屁傻,这是真的,但要说连天平也傻,就不应该了,这其中有两个问题:第一个,同伙或者间接的同伙——孔龙、秦寿生、黑标、毒强等几个关键人物落网,怎么可能都不咬他,或者都咬不出他来?不至于人格魅力大到让人死心塌地啊。第二个,这些同伙的涉案都是事实,尽管我们没有证据,但足够在我们这儿留下嫌疑,理论上应该猫到哪个犄角旮旯里才说得通,可这么上蹿下跳的,甚至昨晚的货都有可能是他们出的,这用意何在呢?不过几万块钱的生意,至于拿上小命换吗?”邢猛志道,眉头也皱起来了。
到用脑的时候,武燕果真觉得自己拍马难追了,她想了想,嗫嚅道:“是啊,一般被抓着的嫌疑人,都恨不得把自己身上所有事都推出去,恨不得把自己同伙和老大咬到死得不能再死,这几个货好像真变性了,连秦寿生都挤牙膏了,明明个新手嘛,审得我们都头大了。”
“我想到了一种可能,你如果想试试,我告诉你。”邢猛志道。
“什么?”武燕兴趣来了。
“你看啊,黑标和毒强都是吸毒人员,可能在教唆这些人的时候,老大就预料到了今天的结果,这些人警察都没法处理,一身脏病再加上毒瘾,关几天还得放人。而下面像孔龙、秦寿生这号中间商,是被毒强、黑标这类人控制的,只要着了道上了贼船,就只能跟着他们走,对吧?”邢猛志问。
“对。”武燕点头,实际情况应该是这样。
“那问题就来了,秦寿生的涉案有证有据,已经成为事实,面临的肯定是贩毒罪名;黑标和毒强,本身是重度吸毒人员,就有点罪对他们也没治,可为什么这两类人,都不约而同地咬着不交代呢?特别是秦寿生,我们扮‘毒贩’和他接头,他脱口就是平哥,后来倒不说平哥了,问题在哪儿?”邢猛志问。
“废话,你问我,我问谁去?”武燕怒道。
“问自己啊。”邢猛志敲敲自己的脑袋,提醒她道,“宁愿扛着罪名不吱声,那只有一种可能,是什么?”
“有更大的余罪隐藏着?”武燕脱口而出,邢猛志点点头,以示正确,武燕旋即反驳,“证据呢?没证据都是猜测,顶个屁用。”
“呵呵,所以我刚才告诉你了,一件事太纠结,反而会蒙蔽你的眼睛,我还真有证据你信不?”邢猛志问。
“哦,证据在天上吗?”武燕翻着白眼往头顶看。
“证据在案卷里,你们可能错过了,你不是老瞧不惯鲁队、田队吗?给你个羞辱他们的机会,我刚才看执法记录仪,他们问讯毒强的时候……你自己看。”邢猛志提醒着,武燕拿着警务通手机,连接着专案组文件目录,放着张强毒瘾上来了,正丑态百出地求着:“给抽一口,你说我干啥我就干啥了,别说敲他了,弄死他的事我都认……大爷大爷,您就给一口吧……”
连放了两遍,武燕看迷糊了,愕然问:“就这个?没什么稀罕的,毒瘾上来的人什么都能认,是不能作为证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