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语气,别说敲他了,弄死他的事我都认……这是肯定句,在毒瘾犯了的急切情况之下,迸出来的肯定句,有没有可信度?恰恰说的齐四,齐双成,马哥的线人,已经数月没有消息了,假如,秦寿生也参与过此事呢?”邢猛志道。
“不可能吧?”武燕苦脸了,这可是杀人灭口啊。
“可以借别人的手贩毒,为什么不能借别人的手杀人?没有比这个再好的投名状了,秦寿生黄牛出身,干这活轻车熟路,渠道做得比谁都好,对这类重要分销商的控制非常重要,没有比这个更好的手段了。”邢猛志道。
最好的手段就是让他背上杀头的罪名,换一个死心塌地。武燕却是不敢往这个方向想,人性得恶到什么程度才能办出这种事,但一想又觉得有无限可能,齐双成是线人,万一败露,十有八九得被人灭口,如果灭口的事真有几个人参与了,那这几个自然而然就成铁板一块了。
“第二个问题,明知道涉案还在上蹿下跳,又是这么个风口……”邢猛志道。
话还没说完,武燕腾地起身,二话不说奔着出去了,饭都不吃了。
邢猛志稍有郁闷地看了匆匆而去的武燕一眼,他第二个问题还没说呢……
低头是水泥床,抬头是钢筋网,平视是带窗铁门,仰头是二十四小时不熄的灯光。
封闭的环境久了,从最初的恐惧和紧张中脱出来之后,心也就淡定了,反正也没治,只能认命喽。
当听到铁门开启的时候,秦寿生迷迷糊糊正做着梦,梦里和女朋友在湖心船上卿卿我我,正商量着婚事宴请的细节。当听到喊声时,他惊出了一身冷汗,这才省得自己身处的环境,和第一次进来相比条件好多了。
单间,二十四小时有巡逻,连说话的都没有,他都有点怀念号子里十几个人聊天打屁的时光了。
出号子,戴上手铐,跟着管教垂头丧气走着。已经习惯狱中生活和偶尔被提审的他,心情已经没有波澜了,顶多对三年、五年,或者再久一点才能出去的事有所憧憬,只可惜太遥远,遥远得他都不去想了。
对,这在审讯学里叫心理周期性稳定,是指嫌疑人和警察的心理较量上,形成一种阶段性的平衡。警察不可能挖出一个人心里所有的阴暗,当然,嫌疑人也不可能闲着没事,告诉警察自己干的所有坏事,只要交代的足够让警察结束审讯,这其中微妙的平衡就达成了。
当秦寿生坐下时,周景万很确定这嫌疑人是这种情况,他瞄了眼做记录的武燕一眼,示意马汉卫开口,两人是得到武燕的信息匆匆赶来的。对秦寿生的审讯其实已经告一段落了,在没有补充侦查到新的犯罪事实前提下,秦寿生估计也不会再多交代什么了。
“姓名。”
“秦寿生。”
“年龄。”
“二十七岁。”
“里面生活怎么样?”
“还行。”
“看你心理现在挺稳定的,我们要告诉你个好消息啊,很快你女朋友刘淼淼就可以探视,你们就可以见面了。多好个姑娘啊,你说你咋这么不长进啊。”
“唉……”
“我们知道你有很大的被胁迫的成分,对你给予同情和理解,凭良心说,从犯事到现在我们没有亏待你吧,该送医院该家访都没耽搁,看你现在身体棒棒的,肯定是吃得好睡得好了……”
“唉……”
马汉卫跟秦寿生扯了足有十几分钟生活、理想、爱情,把秦寿生听得唉声叹气、悲喜交加,不过更多的是无可奈何,在他有气无力的懒样子出来时,马汉卫心里暗笑了。
那是一个人心理状态最松懈的时候,这个时机,周景万准确地把握到了,沉声问道:“跟你核实点事,都这份儿上了,就别瞒了啊,没啥意思。”
“我真都交代了,几百颗,真没了。”秦寿生说道。
“不是贩毒的事,其他事。”周景万道。
秦寿生表情一愕。
周景万捕捉着这一刹那的变化,声音低沉、恶狠狠地问道:“齐四齐双成是怎么死的?”
秦寿生表情不可掩饰地剧变,像陡然被人扔下地狱般的惊恐写到了脸上。
“毒强参与了吧,他一吸毒的,瘾上来可是什么都说啊,真以为能瞒得住啊。”马汉卫幽幽地道。这句猜测的话,被他用肯定句说得仿佛事实清楚、证据确凿。
足足几分钟的静默,周景万和马汉卫两眼如炬盯着,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而根本不吸毒的秦寿生却像毒瘾发作一样,先是额上的青筋乱跳,旋即是脸上的肌肉在抽,跟着全身在抖,豆大的汗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头上冒出来,两只手痉挛,抖得铐子叮当直响。
错不了,知情!
哪怕还没有开口,已经给出了答案,对于线人的失踪,支队判断有可能是被灭口,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和这个貌似胆小如鼠的秦寿生有关联。武燕此时不仅仅惊讶于此,更惊讶的是,那位从只言片语捕捉到端倪的邢猛志,她越来越好奇,一个人究竟要经历什么,才会有如此的眼光,每一颗思维的子弹都能准确击中罪犯的标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