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着水汽的长睫贴着李元吉脖子,恐惧而混乱地眨动。
“我也不后悔。”李元吉稍微用了点力搂住她,认真道,“可我不能是你的囚笼,你将来要去的地方不是神州,不是皇宫,更不是齐王府。胡翟,你明白吗?”
胡翟两条胳膊揽着他脖子,乖乖地点头。
直到胡翟身上细微的颤抖彻底停止,李元吉才把她的手抓下来一点点展开:“伤了也不知道让阿碧给你包一下吗?”
他下午气急了,回到房间才发现剪刀上染了血。此刻对着月光一照,胡翟幼嫩的指腹上赫然长长一道口子。
“我不该冲你发那么大的火,”李元吉抽身去拿了药箱,动作轻柔地为她上药,“也不该对你说那样的话,以后不会了。”
胡翟抽噎着用力点头。
“那把剪刀,”李元吉犹豫了一下,继续说下去,“于我而言很重要。那是表姐入宫为妃时,母亲托她为我捎来的。宫内不可携兵刃,这是她身为一介妇人,想到唯一能让我自保的东西。”
“每当恐惧或担忧时,只要摸一摸它,我的心就定了。知道他们在念着我、等着我,而我也终究会回去的。”
心中尘封的铁门几乎快上了锈,说出口时反而有种解脱的感觉。
胡翟从不知道齐王也会有无助的一面,听得愈发无措,伸手揪住他袖口,奶狗似的眼睛乖乖垂下去,小声说:“我知错了。”
“嗯,”李元吉弯着腰与她平视,“我也有错。那么,一起用晚膳吧。”
又愧疚又无措,估摸着她肯定没吃下多少。
“怎么可以!”胡翟连连摇头,“是齐王的饭呀,而且我已经吃过了!”
话音刚落,肚子就不争气地咕噜噜叫唤起来。胡翟顿时大窘,悄悄看李元吉一眼,咬住了嘴唇。
李元吉倒也不逼她,面上似笑非笑:“那你去端来给我吃。”
然而打开食盒时,胡翟不由愣住了——里面温热冒香的糖蒸酥酪、板栗烧鸡、笋芽虾丸汤竟然都是成双成对的。
“阿碧可聪明得很,”李元吉把竹筷分给她,“料事如神。”
美餐一顿,吹熄了灯火后两人各自睡在被窝中,李元吉侧身为胡翟掖了掖被角,忽然轻声问:“小翟,我还有什么做错的事么?”
胡翟本来有些困了,闻言认真思索了一阵,笃定道:“有的。”
李元吉心下微微一沉:“你说说看?”
“齐王都忘了……”胡翟扁着嘴看他一眼,“年庆时齐王撞掉了我的糖,明明说再给我买十根补上的。”
原来是这事!李元吉不由失笑:“一定补上。等后日……后日出宫顺便带你出去买。”
“后日要出宫吗?”胡翟顿时惊喜地大叫起来,“齐王不许骗我!”
“什么时候骗过你?”
廊下酣睡的白腹琉璃被吵醒了,扑棱着翅膀不满地轻啼一阵,待到四下复归月静无声,才慢慢把头窝进暖茸茸的羽毛中。
不料第二日一早,胡翟就收获到了新的惊喜。
她醒来一睁眼便看到自己昨日未剪完的一田荷叶贴在窗上,被春阳一照仿佛随风微微摇曳,极为好看。
不止东厢的窗,还有西厢、小厨、书房……四处都贴着她昨日剪出的“作品”。
李元吉看着她兴奋到不行的小脸,只淡淡一笑,继续拿白瓷杯盖拂去茶沫,轻描淡写道:“好看便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