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开!”我冲他吼了一声。
宋建国一愣,依然嬉笑地看着我道:“这么凶干吗?你、你不是挨林总批了吧?脸色这么差……”
“滚开!滚开啊!…”我一把搡开他,径直向公司门口走去。
“……”宋建国怔在我背后,嘴巴动了两下,没再发出声音来。
我驾着黑色奥迪急行在去第四人民医院的街道上,我第一次开这么快的车!然而,我坐过的最快的车恐怕就是梦琪开的红色法拉利跑车了,那次梦琪跟刘去非飙车,我体验过那种极速的刺激!那些生动的面孔,那些鲜活的画面,那些欢声笑语,此刻宛如就在眼前!
我想起和梦琪第一次登上那个水塔顶上的情景来,那是我们第一次拥抱,第一次接吻,她那个凄美的初恋故事,她大胆热烈的爱情表白,在漫天繁星之下,我们紧紧偎依在一起,不用任何言语,即能洞晓彼此的心灵!
当时她还那样奇怪地问我,如果她不在了,我是否还能依然记得她,记得那片璀璨的星空,记得那个美丽的夜晚,以及我们俩人所订下的私密的承诺!现在想来,梦琪早就知道了自己的病,可是她那么活泼,那么乐观地活着,任谁也看不出她身患绝症!
我又想起那次在小区门口,她的表情,她的语气,我从来没见过她那天的模样,可怜兮兮,脆弱卑微,没了既往的刁蛮,没了既往富家千金的公主病,她仅仅只是为了想见我一面!而我却用最尖锐的话语刺痛她,用嘲笑的语调侮辱她!
我依然还记得她那天的面部特写,我记得她眼眸里的渴望,我记得她被我用无情的话语刺伤后的哀伤!她只是为了见我最后一面,她只是因为爱我,可我却用她对我的爱作为利器,用力地刺伤了她!
我驾着黑色奥迪,不断加速,泪水已经模糊了我的视线,就像雨水模糊了车窗的玻璃。梦琪哀楚的声音犹在耳畔,那天我们见面的情景透过模糊地视线,仿佛就在我眼前:
梦琪定定地看着我说:“现在我要你还我那个愿望……”
“你想怎么还?…”我冷冷地说。
梦琪眼睛一亮,依然注视着我说:“我想、我想让你再陪我去一次水塔,我想让你陪我在那水塔上待一会儿……”
“不就是一座废弃残破的水塔嘛,有什么好看的!”我故作淡淡地道。
“你想不兑现曾经的许诺吗?小帅……”梦琪睁大眼睛,吃惊地看着我。
“爱都没有了,还留着承诺做什么!”我淡淡地道。
“小帅,如果我请求你,你会陪我去吗?…”梦琪眼巴巴地看着我,极低的姿态。
我梗着脖颈,看着别处,不说话。
“如果我说这是最后一次,之后我们再也不能相见了,你会陪我去吗?…”梦琪伤心地看着我说。
“你爱情小说看多了吧!还是从此以后你打算永不再理我呢?喔!对了对了,你化了这么浓的妆容,一定是要去见哪个帅哥吧?…”我冷冷地道,装作没看见她眼中的泪。
“小帅……你……”梦琪呢喃了一声,泪珠如断线的珠子往下掉落,她俯下脸,低低地啜泣着。
梦琪垂首低低地抽泣了一阵子,抬起一张被泪水打湿的脸庞,凝视着我,久久地凝视着我,轻声说:“小帅……我爱你!…请你记住,我爱过你,而且会永远地爱你!…”
回想起那天的情景,我的情绪再不能自已,我哽咽着,身体悲恸地一耸一耸地,我一手驾着方向盘,一手用力揪扯着自己的头发,用手一下一下用力捶打着自己的脑袋,我含着泪骂道:“混蛋!你太特么的混蛋了!你就是个十足的混蛋!…”
“梦琪……你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即使知道你的病,我依然会陪在你左右,即使你只剩下最后一天时光,我也会陪你一起度过……”
“呸!呸呸呸!你个混蛋!你个乌鸦嘴!…”
“梦琪……我来了……我来陪你了……即使我是个混蛋!我也不允许让你独自一人来承受这全部!不允许你一个人痛哭,不允许你落寞,不允许你一个人呆在世界上最黑暗的角落里……梦琪……”
我将黑色奥迪停在第四人民医院的院子里,冲下车,径直向住院部大楼奔去。在住院楼下的大厅里,我向导医很快就打听到了血液中心的楼层,我奔进电梯,按下了第五层。
我喘着气,心跳得很厉害,我忽然感觉到我是如此想念着梦琪,原来我是如此地想念着她!
电梯到了第五层,我奔出电梯,抬头看清楚正对电梯的病房床号,然后转身向走廊左侧跑去,顺着床号排序,520号病房一定在左侧的某个位置!我一边抬头看着床号,一边向前小跑着。
当520病房的牌号出现在我的眼睛里时,我激动的心情无以言表,我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形容我这一刻的真实感受,或许就算是作家的笔触,也无法描绘出如此细微的情感体验!
我站在门口,有那么一刻,我没勇气抬手敲门,我不知道即将出现在我眼前的梦琪会是怎样的?我也不知道见到她后我会对她说些什么?也许我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我慢慢地待喘息平定,待心落回原处,之后我才颤抖着手轻轻敲了敲病房的门……病房里没有反应……我想恐怕是我敲得太轻了,梦琪在里面没听见,或许她正在午睡呢!我不想影响到她休息,可是我又忍耐不住地想要见到她!我又抬起手腕,比先前用力一些地敲门,连续敲了两下,病房里还是没人应答!
“难道梦琪不在病房里?…”我心里想着,试着用手轻轻推了推门,门没锁,一推即开。
透过微开的门缝,我抬起目光向里看去……病房里没人,梦琪不在病房!她会去哪里了呢?会不会是去做什么治疗去了?或者是去院子里散步去了?我想到楼层里或者到楼下院子里找找,可又怕到时候错过彼此,万一我一离开,梦琪突然就回来了呢?
于是我决定到病房里等梦琪,她生了这么重的病,是不会走得太远的!我慢慢走到病房里面,这是一个病房套间,有卫生间,有会客室,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阳台!只是突然进到这病房里,眼睛一时不太适应这成片的白色,几乎什么都是白色的!空气里还有一股子消毒水混合药水的气味,很浓,我也不太习惯!但是我又感觉这里很亲切,这个病房套间是梦琪住的地方,这里的一切都跟她有关,这床,这沙发,这阳台,这空气,这从窗外投射进来的阳光,这床头桌上的水杯,这一切的一切都曾进过梦琪的眼眸,也许还被梦琪的小手触摸过,那么,这一切的一切也都跟她有关!跟梦琪有关的,也就跟我有关,所以虽然刚一进来,我的视觉和嗅觉上都不习惯,可是我却又觉得这里一切都令我觉得亲切!
会客室在进门对面,是同病房隔开的,穿过会客室便进了梦琪的病房!我走进病房里,站在病房中央,用目光触摸着身边的一切,触摸着那被梦琪摸过,看过的一切!
我心里在想,梦琪独自一人呆在这个病房里的时候,她一定很孤单吧?她孤单的时候一定会经常看着这窗外的梧桐树吧?夜晚来临时,她会穿着睡裙走到阳台上去看星星么?梦琪孤单的时候,会坐在床上望着窗外发呆么?她发呆的时候会想些什么?她会想起我么?…
我不知自己的脑子里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一堆问题来的,这些问题都是从我脑子里自己冒出来的!
我轻轻地走到病床边,轻轻地在病床沿上坐下,伸出手轻轻触摸着床罩洁白的面子,我似乎能感觉到梦琪留在上面的体温,我似乎也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淡淡的香味。我抬头望向窗外,我的手指在在床面上轻轻地滑动着,当我看到梧桐树上的那只鸟时,我的手指蓦然间碰触到一样东西,我低头下看去……是一个牛皮笔记本……我伸手拿过那个笔记本捧在手心里,用指腹轻柔地抚摩着笔记本的牛皮封面,很细腻,很柔滑,我知道这应该是梦琪的笔记本,而且她的手也经常抚摩过这封面,这牛皮封面也如同她的指腹一样细腻柔滑……
这会是梦琪的日记本么?难道梦琪还有记日记的习惯吗?作为一个这么时尚的女孩,难道还会记日记吗?即使记日记,也不会是手写日记呀,而应该是笔记本电脑吧?…
我心里很好奇,对梦琪的牛皮笔记本好奇,对梦琪会在这个牛皮笔记本里记些什么更感到好奇!我忍不住翻开日记本的扉页,只见上面写着:
人是会死去的,可是记忆是不会,那些美好的记忆将通过抒写,以文字的形式成为永恒!谨以这些文字,献给我最爱的人!xx年5月20日(农历)。
我心想这农历5月20日,就是我参加那个婚介派对后没几天嘛!因为我对那个婚介派对印象很深刻,所以那个日子记得非常清楚,是农历5月18日!
我又忍不住翻开笔记本读了起来:
5月20日晴
今天真倒霉!本小姐竟然又遇到前天替姐去参加婚介派对时遇到的那个大色魔!大无赖!他竟然还诋毁本小姐的名声,说本小姐是个绣花枕头!哎呀呀!真是气死我啦!
可没想到下午却在姐的公司又遇到那个大色魔!本小姐本来想找回在奶茶店里失去的尊严!无奈紧接着却上演了电梯惊魂!哎呀呀!这事把本小姐搞得真没型啊!竟然在那个大无赖面前表现得很失态!太丢面子啦!
不过,还是感谢他当时安慰我,如果没有他在身边,我都不知道要吓成什么子了!其实,他人还不错滴,本来要对他说声谢谢的,可本小姐一看他那神气活现的模样,就又想起中午奶茶店里那一幕!哼!本小姐才不会轻易对人说谢谢滴!
人生啊人生,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奇遇呢!连续三次碰到那个大色魔,算不算是一种缘分呢!哎呀!羞死了!要是让jeeny知道我有这种想法,她一定会骂我骚情了哟!
不过也是,本小姐的缘分怎么会是他呢?还起名叫高小帅,其实是不高也不帅!一定会有英俊的白马王子出现在本小姐面前的!因为我是谁呀,我是林梦琪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