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张大千联
国画大师张大千病逝台北后,他的生前友好纷纷致送挽联。选几副谈谈。
“治丧委员会同人”送的挽联是:
过葱岭,越身毒,真头陀苦行,作薄海浮居,百本梅花,一竿汉
帜;
理佛窟,发枯泉,实慧果前修,为山河生色,满床退笔,千古宗
风。
此联概括了张大千平生,文笔朴厚,堪称佳作。联中所涉本事,仅就所
知,略加注释。
抗战期间,张大千曾携门人子侄,亲往敦煌调查石窟,历时三载。在这
三年当中,他做了两件大事。一、将发现的石窟(共三百零九窟)标明号
数,并就其壁画之时代与风格,编撰成《莫高山石窟记》;二、临摹敦煌
壁画二百余帧,是为我国从事研究敦煌艺术的第一人。“理佛窟,发枯泉”
即指此事。敦煌一带缺水,游方和尚遇到有泉水的地方才结庵,称为“坐
泉”,与中土和尚结庵坐禅为“坐庵”不同。但当年有泉水的那些地方,
现在早已枯了,所以张大千发掘的就只能是“枯泉”了。
一九五〇年张大千赴印度,研究印度壁画与敦煌壁画之关系。印度古称
“身毒”,见《史记·大宛传》:“大夏东南有身毒国。”这是“过葱岭,
越身毒”的本事。其后二十多年,他曾先后在巴西建“八德园”,及在美
国西岸旧金山附近建“环荜庵”,至一九七八年始回台定居。此是他“薄
海浮居”的本事。
蒋家文胆之联
秦孝仪的挽联是:
妮燕楼空,影娥池冷,剩鹤怨猿惊,涕泪几筵如昨日;
敦煌编绝,匡庐图高,顾尘尘笔冢,苍茫衣钵亦何常。
张大千因藏有韩熙载的《夜宴图》,因榜其所寓曰“妮燕楼”;他又曾
在摩耶精舍凿池,嘱秦孝仪作篆曰:“影娥池。”大千晚近为《庐山图》,
未竟去世。这是“秦联”的一些本事,至于“敦煌编绝”则无须注释了。
秦孝仪是国民党政府搬至台湾后,继陈布雷、陶希圣而成为蒋介石“文
胆”(文学侍从)的人。现任国民党“中委”及台大“三民主义研究所”
教授等职,但他这联却是略有瑕疵。
秦孝仪的挽张大千此联,有本事,有感情,大体来说,也还算对得相当
工整,如不苛求的话,应该说是不错的了。但若认真讲究对联艺术,则似
有两个微疵。一、下联“匡庐”那个“庐”字,应以仄声为宜;二、上联
的“涕泪”是实字,下联的“苍茫”是虚字,对仗稍欠工整。
但秦孝仪的挽联,又似乎比他的“前辈”陶希圣的挽联高明一些,陶联
是:
下笔起万程风云,宅心已是仙境;
飞身出千层世界,遗爱犹在人寰。
此联对仗还算工整,但都是“浮泛”之辞,下联的“遗爱”云云尤其俗
套。一般来说,挽联是应该道及挽者与死者的关系的。即使没有,也当有
若干与死者有关的事,这一联则都欠奉。
陶希圣和张大千同年,一九三一年曾任北大教授,一九三五年编《食货》
半月刊,那时所用名字是陶汇曾,在中国社会史的资料研究工作方面,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