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一扇门漆成了乌突突的黄色,并且一本正经地说:
“我早说过了,您不会喜欢的。”
“为什么这颜色这么浅呢?”我问,同时一种不太清晰的猜测抓紧了我的心脏。
“浅吗?”
他对我的头脑不清大为惊讶:
“颜色浅?因为加了白粉呀!”
我直接坐到了颜料桶上,不再说话了。他也不说话。
某位思想家说过,亲近之人间的沉默别具其美。
最后还是他首先醒过神来:
“可以在颜料里再加一点钴。”
“加点钴?”我低低地反问了一句,自己都没听出来是自己的声音。
“是的,加点儿钴。蓝色的。”
“蓝色的?为什么要蓝色的?”
“会更脏一些。”
我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而他就“收工”了。第二天早上我起得很早,比他来得还要早。我来到前厅,就在那里等着。
快早上6点了。我觉得有点发冷,双颊发烫,两只手直打战。感觉就像猎人发现松鸡求偶的聚集地时的心情。
他终于来了。
他走过来,煞有介事地扬了扬自己的红眉毛,拎着一桶白粉。
“等等!”我大声喊道,“这是什么?”
“白粉呀。”
“放到门外。把颜料拿到这儿来。这是红铅粉吗?”
“红铅粉。”
“这是朱红颜料吗?”
“朱红。”
“搅到一起。”
他看了我一眼,就像人们看夺了王位的傻瓜一样,举止傲慢,说:“那就看看吧。”然后非常不情愿地用刷子搅了一下。
“看到这种颜色了吗?”我问。
“看到了。怎么了?”
“您就用这种颜色给我把六扇门漆好。”
“好吧,”他哂笑了一下,“要是之后您不喜欢,那时候又怎么办?”
“就用这种颜色刷,听到了吗?”我坚定地说,气得浑身发抖,“这是我向您在定制。明白吗?”
“好吧。”他鄙视地抽了抽嘴角,突然傲慢地转身走向装着白粉的油漆桶。
“您去哪儿?”我大喊一声,声音都变了。他惊讶地摊开两手说:“去拿白粉呀!”
从那以后过了一周。另一个油漆工来把门刷了,漆成了我需要的颜色,但我的心情却交没有因此好起来。
我中毒了。
我整天整天一个人坐着,在心里跟这位红头发的大胡子油漆匠交谈。
“亲爱的,”我心里说,“您为什么不能不加白粉呢?”
他默不作声,于是一种令人恐惧的神秘感将我包围。
于是我写下这段文字,献给他——一个无法解释、用谜之神秘照亮我灰暗生活的人,一个不知因何而来又去向何方的红头发、棕胡子的油漆匠。啊,这微小的安慰!
于是我向这如死亡一般的未解之谜膜拜,低声道:
“我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