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刻就明白了,您是谁,您是什么样的。”大学生说着,噘起上嘴唇,触摸着并未长出的胡须,“您是长着绿眼睛的母豹。您不会爱,但却喜欢使人痛苦。请问,您为什么如此喜欢别人的痛苦?”
丽莎沉默着,做出“苍白的面孔”,也就是说,脸颊缩进,翻着白眼。
“请问,”大学生继续说,“您任何时候也没有被过去的阴影惊扰过吗?”
“有过,”丽莎确定地说,“有一个阴影使我不安。”
“请讲!请讲!”
“有一个人……完全不久之前……他一生都在追求我……他长着黑胡子,非常有钱。我并没错,只是不爱他!”
“那么您有意识地迷惑他,您也没有错吗?”
丽莎想起自己是如何将印有奖章的书悄悄塞给他。随后她似乎觉得,她在某些晚会上夺人眼目,而他靠墙站着,带着责备的眼光注视着她……他想起了白玫瑰做的花环,他气喘吁吁,绊了一跤,将它放到她的棺材上……
“太、太疯狂了!”大学生悄声说道,“母豹!我爱您!”
丽莎闭上眼睛。她不知道,她的嘴巴因为焦虑颤抖着,就像正打算哭泣的小姑娘的嘴唇一样。
“我知道,我们注定会分开。但不管您在哪里,我都要找到您。我们将会在一起!听我说,我给您写了诗。您和您的同伴一起在站台上散步,而我望着您写了这首诗。”
他拿出笔记本,扯下一页递给她:
“请拿上。这是献给您的。请看,我有多么好的铅笔啊。这是妈妈给我的……”他停了下来,“一个夫人给我的。”
丽莎接过纸页读了起来:
无法实现的梦想最后一道光线熄灭了,
春夏如魔术童话般逝去,
美妙的歌声唱不够,
而心中——全都是你。
“为什么‘春夏’都已‘逝去’?”丽莎羞怯地问道,有些惊讶。
大学生感到委屈:
“你多奇怪啊!要知道这是诗歌,而不是记录。您怎么会不明白呢?在诗歌中最重要的是——心情。”
乘务员走了过来,看了看大学生的票,随后询问他的座位在哪里。
两人都走开了。
姑母稍微打开了小门,用困顿的声音嘱咐丽莎躺下睡觉。
温馨的、不安的,车厢里的半睡不醒……
她的眼睛闪闪发光。月光中的林中草地在头脑中游荡,月光下的灌木丛。灌木丛在叫着“我爱您”,而林中旷地则喊着“而心中——全都是你”……
火车停站长久的静止中她醒了,拉开了勒紧的蓝色窗帘的边缘。
明亮的黄色太阳沿着站台上溅了水的木板跳跃着。没戴帽子的大腹便便的先生用手抓着衬衫解开了的衣领,从报刊亭跑了出去。而大学生匆匆从丽莎的窗前走过,戴着白色的近卫军制帽。他停了下来,对提着黄色行李箱的搬运工说了些什么。他说着,笑了起来,那空洞的、愉快的、幼狗般的眼睛闪闪发光。随后他就消失在了车站的门后。
搬运工提着行李箱跟在他身后走了。
夏天来临了。喧闹的、平淡的夏天。在地主的大家庭里,丽莎和上中学的兄弟们一起,和阴险的成年的表姐妹们,和家庭女教师们一起,吵嘴,游泳,吃波特文亚冷食。
丽莎感觉自己是另类的。
她——是绿眼睛的母豹。她不想吃波特文亚冷食,她不去游泳,也不做夏天里布置的功课。
别以为,或许,这很可笑。你们要相信,如果步入了自己生命中的诗意——爱情的圈子里,就连五十岁的教授也会这样做的。
他这样糊涂地,几乎是无意识地梦想着,并且还期待着自己也不清楚的什么东西,但甜蜜,温暖,因失望引起的痛苦对他来说有些强烈了。
哎!一切怎么会这样呢?……
“他是诗人,”丽莎想,“他会找到我,因为诗人的心里有永恒。”
夜里她醒来,赤脚走到窗户边,观看云朵是如何追赶月亮的。
“无法实现的梦想最后一道光线熄灭了。”她一整天都悄声说着。
突然……
“你一直在重复什么呢?”表姐挖苦道,“这是浪漫曲,卡嘉阿姨唱过的。”
“什么?”
“对啊。是以‘而心中——全都是你’结尾的。”
“不,不,不可能……这是一位诗人的诗……不……”
“那又怎么了?浪漫曲十年前就写出来了。你瞪大眼睛看什么啊?全都绿了。你,顺便说一句,有张很可怕的脸。”
十年前!
丽莎闭上了眼睛。
哦,失望引起的痛苦是多么强烈啊!
“喝——喝茶了!”饭厅里传来响亮的、庸俗的叫喊声,“草莓来了!谁想吃草莓?”
“快点来!不然科利亚就全都吃完了!……”
丽莎叹了一口气,朝饭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