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巨大 直达底部
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二卷

门微微打开;就是——那个先生,如咯吱声,雅致而清晰,他从头到脚浑身体现出伦敦的风格,无法辨认的矜持,给我们一丝微笑,雅致而清醒,如伦敦,站在门前:一双雪白的手套、无可挑剔的干净,就像古老的驯马师的一双手套,抛向大脑(他把它们抓在手里),这一双手套就像驯马师的一双手套,在记忆的联想里形成半遗忘盛会的半遗忘仪式,这些我从没有阅读过,抛向大脑,我起伏不平的思想变成许多某种曲线,分解为牛顿先生的原子和勋爵开尔文的结构,确切些,关于宇宙紊乱的龙卷风的理论——手套、驯马师、仪式和节奏。——“这是什么?”

但是我突然想起,衷心地欢迎先生,他不是我觉得在伦敦氛围下的小个子的、蹦跳的“绅士”,昨晚他还在勒阿弗尔给我们说犀利的话;他站得笔直,穿着令人愉快的、烟灰色大衣,目光坚定,衣服样式严肃,节奏比例等恰到好处,他显得年轻,咧开干巴巴的嘴,微笑着,欢迎我们,并抚摸着黑胡须。

——“我今天有空,展示全景图:整个伦敦。”

——“我保证,三四个小时,绅士们,你们将看到没有我你们看不到的图景,就会在这里住上一个月。”

在说这些话时,在同志惊恐的目光中,他们扫视像驯马师一双手套的手套、仪式和节奏,发生了奇怪的事情:他们毫不怀疑地处在恐惧和明显的抵抗之中——

——他起伏不平的思想,大概,混乱了,因为从他的眼睛里只是飞翔着曲线和牛顿先生的原子,没有分寸地在汤姆逊宇宙紊乱的旋涡里旋转,这个旋涡就在头盖骨下形成……——我,看到这,决定停止不体面的创建情景,并迅速地同意有分寸先生的建议,让自己认识内心的坚强并希望热情招待两个友好盟国的伴侣:

——“这样——决定……我今天空闲……明天早晨我就忙了……我到牛津去——要办一些严肃的事情……”

“牛津,我想,那个牛津,在那里……还——等等……在那里给乌莫夫教授穿上礼仪的托加服装,隆重地授予他‘物理学博士’职称,维纳格拉多夫也来到这里……现在米柳科夫坐在这里;我们在那里——没有待过……”

——“噢,牛津!”

——“怎么,我们移动?”

行动:如果不移动,我想,反正这个温柔的先生,按次序抓住我们的衣领,就像抓住空大衣,把我们裹住,就像裹上自己的外套,还是强行在大街上拖拉。

我们移动:太阳落下,落在烟囱上;房屋的窗户玻璃射出反光,没有遮盖住这些名副其实的、排列匀称的、令人愉快的房屋;

还——从博物馆石头底座上卧着的狮子爪子身旁走过;但确切些——跑过:抓住我的左手和同志的右手,靠近左边的我,目光又飞速地扫了一下对面的房屋(“就是那个‘狄更斯’的‘老古玩店’”),靠近同志,目光飞速地扫视褐色的房屋——(“这里是古老的旧书商”),那个先生不显眼地又成为那个蹦跳的先生,蹦蹦跳跳,用胳膊肘撞我们,并妙语连珠地说出一串犀利的话,讲述历史发生的类似事件和日常生活的特点,在我的观念里他就成为小的、玩耍的“鬼东西”;还——在奔跑过街道时、在二轮马车和有轨电车之间穿行中,将这种机灵性扩大,还扩大了被有轨电车、人流和房屋——包围的东西,我自然地变成张大嘴的笨蛋,不会评价精美滑稽剧不可思议的创作,“鬼东西”以此吸引我,笼罩我的思想:独创的、有力的、撞击我们的潜意识,就像金属心灵的雕刻大师的刻刀,我的灵魂成为金属心灵,我的灵魂不能够把日常生活的混合体印象组合成一个整体:街道、大街、咯吱摇晃的桥、基座、哥特式塔尖、夜晚喧闹的阔叶林、蹦跳的“先生们”和高呼“托米”的熙攘人群,其中“绅士”吸引了我们,他左右弯腰,用胳膊肘捅肋骨,用坚硬的膝盖捅:他将内存的潜在的能力迅速地发展起来,成为某个宇宙风暴的源泉,从一双小眼睛里飞出放射性的电流:在这深奥的风暴里;概念,与概念分离,开始,密集,旋转,闪耀出这些形象——“先生们”,与“先生们”分离的形象,大街无止境地交叉,从“绅士”脚底下飞射出阴影,把我们拖拉到对面,离自命不凡的“先生们”十万八千里,就像灰尘飞到遥远的不确定的地方——就是空。

就在人们说话间和跳跃时突然感到害怕和空虚:似乎我们穿越的不是伦敦,而是世界空间,在这里勋爵开尔文(汤姆逊)偶然建立的旋涡瞬间形成世界,被称为伦敦:你看他正在淹没,还是在淹没的伦敦——世界空虚的地方——我们与能够建立汤姆逊世界和牛顿原子的绅士一起奔跑,原来是狡猾鬼的奔跑,同样携带着两个灵魂:在同志极其恐惧的目光里,他盯着手套的指头,唯一的手套,另一只手套在哪里?——

——像驯马师的手套指头——在同志极其恐惧的目光里,宇宙思想的分解曲线游荡地飞行,现在在他的脑袋里不复存在:显然他从“绅士”手链里逃脱,没有追赶上我们,冒险在有轨电车之间开始奔跑;我,看到这,试图——唉!在疯狂的城市里全力以赴地准备以急速疯狂奔跑之力报复同志的不礼貌的手势:徒劳地慢走:“鬼”紧紧攥着我的那只手,脱离开身体,跟着“鬼”飞翔;一条腿,似乎闲荡到肚子附近,也脱离开肚子,发现躯体分散落到某些地方,经过这些地方空虚从我的身体内部低沉地喊叫:世界的空……——毫无疑问,这是一种现象,比站在栅栏之前——在那里、在勒阿弗尔更严肃些:第二个晶面的内部完成了冠名为“沉没的伦敦”的现象……

但是伦敦没有淹没:褐色的、灰黄色的、灰色呆板的墙体,失重,虽然变成灰尘的阴影——墙,沿着它——瞧那个戴着没有宽边的灰色毛毡制帽的绅士走着,他这样的年轻,泛着银光,胡子刮得干干净净,手里拿着那双泛灰的手套,呆板的墙说,伦敦没有淹没!

街区宏伟壮观,我们现在就处在其中,铜色木板全身闪耀;清晰可见的、沉重的房屋——就是绅士的房屋,在茂密的树丛中冒着烟,我们——三个人!穿过它的沉重的大门口——礼貌地抬起手套,房屋愉快地张口(沉重的大门口)冲我们龇牙咧嘴,说:

——哎呀,是:“先生们”,“我——就是!”

穿着黄褐色晚礼服的绅士——约克郡的猪肉商人——从大门口走来,他脸上带着温厚的嘲讽,一半漫不经心,一半抑郁寡欢,就像现在北美共和国总统健康的刮干净的脸,旗帜上装饰了许多的宇宙星星。

打开永恒城市全景图的“绅士”,在这个严肃的、合乎礼仪的街区里改变形象:放慢脚步,开始交谈——您想象一下——

——关于物质和炼金的、哲学的石头,成为:雅致清醒的先生,他与左边这样雅致清醒的先生没有区别;从头到尾他整个人就是伦敦的,清楚的如伦敦,玩弄着雪白的手套,似乎,他对待房屋,就如对待朋友们一样,而这些房屋对我们说:

——“该您平静的时候了,嗨——先生们。”

陪伴的“绅士”似乎成为朋友,他明显地骂我们——出卖了我们;当我看了他一眼时,他就站住了,用拐杖敲着石头:

——“咚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

他看着我:拐杖的敲打表达:

——“嘿,现在您在不列颠狮子政权下平静。”

——“以法律的名义——我让你……”——我看到了另一副面孔:观察我的一副面孔,它是神秘的、拘束的,在大额头下隐藏着坚强的威力,这种力量不仅期望用社会观点明显问题的法典窒息巨大的人群,还期望能够将地球压破,就像被捅破的气球泄气一样;伴随我们的绅士毫不客气地带着这样的威力,他责备地、将自己所有的愤怒完全不顾地发泄到某人所做的事情上——是否是我们做的?——卑鄙的事,他盯着我,带着这样的威力说:

——“先生们,我们现在一起到彼得和保罗教堂去祈祷……”

——“在那里为淹没的基奇纳做安魂弥撒。”

胜利的“我”瞬间被不列颠狮子的政权逮住和吊死——因为它不容怀疑地、清楚地感触到:

——“你只认为,你——自己什么也不是:‘这样’。”

——“在德国的瑞士居住时……”

——“在阿尔萨斯边界当听到阿尔萨斯的炮声时……”

——“在巴黎和卑尔根英国领事馆你清楚地暗示这个……昨晚在勒阿弗尔你还暗示这个……”

——“毁坏了教堂——是你,是你!”

——“最后,还淹死了基奇纳。”

——“因此危及你——你自己知道什么!……”

于是我被碾压:似乎——我的肉体已经没有适当的尺度;其中一个被压得陷进去;另外的两个留下,原因在于,要是我迁居到空间之外的领域,有失体面地在灰色荧幕里散步,在他们面前展示自己巨大的、发青的、塌陷的眼睛。

我们——就是电影胶带的图画,他们这样仔细地研究它;它停下,永远停住不动,做出害怕的姿势,突然被权力之手抓住,被吸引到宇宙风暴急流之中——汤姆逊旋涡的急流!在那里构建人们彼此毁灭的虚无缥缈的战线,在这里他们让那个先生、宏伟的广场、成千个先生们、“托米”、加拿大人和“太太们”站在我面前。我在自己的内心找到了这些思想的融合,我走出教堂,投入到人流中;房屋平面的呆板,没有喊叫,就像严肃的格莱斯顿的脑袋,被密实的影子裹着,坐下,如坐在椅子里,到灰色的世界;就像手指,向上伸展,纳尔逊雕塑长长的柱子的影子消失;影子里的一切消融在灰色中;先生快乐,又开始蹦跳,就像更换几双手套,变换说话的声调,重新快速地说话,开玩笑,玩耍,讲历史上类似的事件;他抓住我们的手,在喧闹的、挤满“先生们”的大街中间狂奔,有轨电车、公园、饭店和从思想里旋转出的装饰图案的精确的动态把我们包围;他把我们领到这,领到那,犀利的眼睛迅速地飞过“先生们”的脑袋,在电灯线中间,黑色深渊投射在天幕覆盖的墙体,呈现出雪青色,在狭窄的隧道里清晰地构成墙体黑色的线条和黑色深渊投射到天幕覆盖的墙体——在狭窄的隧道中间,或甚至——在狭窄的、纸质的、明亮的、可透视的蛇,伸向空或宇宙中——在内部我们三个人中的一个在成千个模糊地高呼“先生们”和“托米”的人影中疾驰,飞驰在有轨电车、四轮轻便马车、运载着高呼“先生们”和“托米”的汽车中。

巨大的照明光,突然照射前方,试图射向上帝,照耀他,但哈哈大笑的“绅士”,把头抬起,给我们往上指示:代替上帝形成了某个虚假的太阳;大概,是勋爵开尔文,他与拉普拉斯和康德结合——在那里、在那里,在世界虚空中,此时正好给我们抹上滴状的油……——您记得拉普拉斯—康德的理论吗?

——哎呀!

垂直向上的光线,从上面落到我们身上:耀眼夺目,“托米们”、“太太们”、“先生们”,被昏暗的生活照耀,疾驰——到大街的远处,在那里他们所有的人,变得昏暗起来,模糊不清,被压扁,成为薄薄的雾:宇宙灰尘……

蹦跳的“先生”在这个世界幻影中,用虚空的膝盖推动着地球,就像踢足球,推到宇宙虚空的空间,被一群影子包围,紧紧地手拉手——疾驰:疾驰、疾驰,把钢穿过眼睛,然后——哈哈大笑,倒地:“这就是给您看的全景图:整个伦敦。”——“四个小时您看到,绅士、您看不到没有我的图景。”——“您从莫斯科来,也许,将记得展示伦敦的、温厚的‘鬼东西’……”——疾驰,还是疾驰、疾驰:奔向虚空的空间,一群阴影围绕,牵着我们的手,到那个街道,在那里坐落着“米丽斯酒店”。

我们觉得,我们间接地从空中落到“米丽斯酒店”的大门口。

——“‘先生们’,再见吧……祝旅途愉快……而我明天要到牛津去……”

“噢,牛津,我想,米柳科夫坐在这里;我却从来没有在这里待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