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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向的人

除雪车和车头陷入了深深的雪坑。只有段长一个人没说话——对于他来说什么都无所谓。车头和除雪车上的其他人纷纷用自创的语言粗鲁地发表着意见。

“蒸汽不足!通通炉子送送风,让平衡器叫起来——这样就行了!”

“抽支烟吧!”普霍夫对工人们喊道。他已经猜到了机车的问题。

段长也掏出烟袋,把自制的马合烟倒在一小块报纸上。

大家已经忘记了暴风雪的存在,对之如同寻常空气一般视而不见。抽完烟,普霍夫爬出车厢才感觉到风暴的咆哮、刺骨的寒冷和子弹一样的雪粒。

“下流胚!”普霍夫勉强做完了需要做的事后说道。

突然,机车平衡器狂叫起来,这是在排出多余的蒸汽。普霍夫跳上车,这时机车一下子把除雪车从雪堆里拖了出来,打滑的车轮在铁轨上擦出火花。普霍夫还看见,由于蒸汽开得太大,水从蒸汽管里溅了出来。他对勇敢的火车司机夸道:

“你们机车上的小伙子真棒!”

“啊?”老工人舒加耶夫问。

“啊什么?”普霍夫回答,“有什么好啊的?遇到困难了,你却在这儿说闲话!”

舒加耶夫闭了嘴。

机车鸣笛两声,段长喊道:

“结束作业!”

普霍夫猛拉手柄,抬起除雪板。

机车驶近道口,这里无法作业:除雪车的除雪板在轨道头下方铲雪,如果轨道旁边有护轨,扫雪车就无法作业——容易翻车。

驶过道口,除雪车行驶在开阔的草原上。铁路被皑皑白雪覆盖。这广阔的空间总是让普霍夫惊叹,安抚他的伤痛,增加他原本不多的快乐。

现在也是这样——普霍夫从车窗看出去,那里苍茫一片,却让人愉悦。

带有硬质弹簧的除雪车轰鸣着,就像颠簸的马车。它颤动着伸出翼展,抓起积雪,乌云一般堆到铁路右侧。翼展的作用就是把积雪抛到路边——它也正是在这样做。

在格拉夫站做了长时间停靠,给机车加水,副司机清理了烟道、燃烧室等燃烧装置。

冻僵了的司机什么也没做,骂骂咧咧地抱怨着这样的生活。停留在格拉夫站的水兵司令部给他送来一些烈性酒,普霍夫也得到一份,段长没有要。

“喝吧,工程师。”水手长对他说。

“感谢!我什么也不喝。”段长-工程师躲开了。

“好吧,随你便!”水手长说,“喝了暖暖身子!我再给你拿点鱼过来,你吃吗?”

工程师还是拒绝了,不知道什么原因。

“你这个人,不知好歹!”感觉受到侮辱的水手长说,“人家真心实意地给你——我们都不吝惜,你还不要!请吃吧!”

司机和普霍夫不管不顾地吃完喝完了,乐呵呵地看着段长。

“你别管他,”另一个水兵插话道,“他想吃,可是意志又不允许!”

段长没有说话。他的确是没有胃口。一个月前他刚出差回来——在察里津附近参与了一座桥梁的维修。昨天他接到急电,桥被军列压垮了:桥梁铆接进行得太匆忙,技术不熟练的工人们把铆钉钉入了活动处。现在一辆载重并不大的货运列车就使桥的桁架开裂了。

两天前启动了对桥梁事故的调查,段长家里还放着铁路革命法庭侦查员发出的传票。由于工程师被派遣参加此次紧急任务,他无法去革命法院出庭,可一直惦记着这件事,所以才饮食难安。可他并不害怕,折磨着他的是十足的麻木。他感到,也许麻木比怯懦更可怕——如同文火将水烧干一样,麻木会把人的灵魂蒸发掉。当你清醒过来,心灵只剩下一个空洞洞的位置。到那时候,一个人即使每天被判处枪决,他都不会再要烟抽:这可是死刑犯最后的享受。

“你们现在去哪里?”水手长问普霍夫。

“应该是去戈利亚则!”

“对,在乌斯曼附近有2列军列和1辆装甲列车陷在雪堆里了!”水手长想了起来,“听说哥萨克们占领了达维多夫卡,而炮弹却被堵在科兹洛夫城外。”

“我们会清理干净。我们连钢铁都可以切割,积雪——小事一桩!”普霍夫信心满满地说。他急急忙忙地喝下了最后一滴酒。这年头,任何东西都不能浪费。

列车开到了戈利亚则。一个老头死乞白赖地要搭车——好像是从儿子家去利斯基——可是谁认识他啊!

开车了,平衡杆发出轰鸣,把除雪板时而抬起,时而放下。没有吃上水手长给的鱼的工人们肚子开始咕咕叫。

“我现在想吃腌渍苹果,”普霍夫在全速前进的除雪车上说,“嗯,能吃得下一桶!”

“我想吃鲱鱼!”搭车的老人说,“听说,在阿斯特拉罕有数百万普特的鲱鱼都烂掉了。可惜没有去那儿的车!”

“让你上车了,你就安安静静地坐着!”普霍夫厉声警告他,“他想吃鲱鱼!好像除了他,就没人爱吃似的!”

“而我,”普霍夫的助手,钳工兹沃雷奇内插话说,“在乌斯曼参加过一场婚礼,吃下了好大一只公鸡!肥得很呢!”

“桌上一共几只鸡?”普霍夫也感觉到了那只公鸡的香味,问道。

“就一只——现在上哪儿搞公鸡?”

“怎么着,你没被赶出来?”普霍夫幸灾乐祸地打听。

“没有,我自己提前走了。我从桌上下来,装作去解手——庄稼汉常这样——就溜了。”

“你,老头,还不下车?还没看见你的村子?”普霍夫问搭车的人,“看着点儿,别说话间就错过了!”

老头跳到窗边,往窗户上哈了口气,擦了擦。

“这地方好像我认识——开阔的高地上好像是哈莫夫斯基村。”

“如果是哈莫夫斯基村——你就到了。”普霍夫内行地说,“趁我们在爬坡,你下车吧。”

老头提着口袋磨磨蹭蹭,温顺地说:

“火车开得快,空气都呼呼作响——摔死了多吓人啊,司机先生!要不然您给我停一分钟——我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