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市锦华分局询问监控室

自从王强来到后，李毅和一众大佬一边看着询问监控视频，一边闷着头抽烟，浓烈的烟雾甚至唤醒了消防烟雾报警器。

监控画面上，王强神态轻松、悠闲自在的和询问他的民警有说有笑；桌面上的电脑中正反复播放着高志动漫城现场提取的监控录像以及王强提供的录音。

“你们怎么看？”李毅狠狠地将烟头灭掉，皱着眉头问。

都知道李毅的潜台词，没有人接话，监控室保持难堪而压抑的沉默。

“正当防卫呗！”最没地位的罗锋挤在门框上，无所谓地抱着肩膀回答。

包括李毅在内的所有人眉头皱得更深了。都是干刑警的，什么是正当防卫，什么不是正当防卫，早就搞得门清。如果只是根据现有证据认定王强是正当防卫的话，那么大家也不用这么纠结了。

现在的问题是，处处迹象表明，这个王强绝非善类，是假借正当防卫实施杀人行为，但是证据上却无法认定，这才是让大家难受的地方。

“首先，凶器属于刘德志，刘德志是主动攻击王强。王强进行了避让，但是刘德志始终不放弃行凶，王强最终夺刀而杀之，这非常符合正当防卫的认定标准。”罗锋说。

仿佛还嫌不够刺激大家，罗锋靠在门框上，带着笑说：“最高检发布的指导案例，再一次明确了正当防卫的边界有四条原则，通俗点说，第一，只要预知有人意图伤害自己，即便是自己随身携带刀或其他防身武器，不影响正当防卫的认定；第二，别人拿刀砍你，你勇敢地拿刀砍回去，正当防卫成立……”

“第三，别人拿刀砍你，你夺下刀砍回去，砍着砍着对方跑了，只要危险性依然存在，你可以继续追着砍直到危险解除，这种情况正当防卫也成立；第四，只要加害方表现出行凶的可能性，受害方就可以按照已经的行凶进行防卫。”

“按照这个标准，王强完全属于正当防卫，也就是说，即使我们勉强把王强移送审查起诉，我估计卷宗连检察院的大门也出不去！”罗锋说。

罗锋说的是实话。李毅看着罗锋，眼神凌冽，内里似乎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白骨案呢？”李毅艰难地问。

徐礼怀站起来汇报道：“被害人叫王壮，是王强的弟弟。刘德志杀害了王壮，其杀人动机是，王壮行窃，作为看门人的刘德志发现后，双方发生摩擦，进而激情杀人。”

“目前的证据主要有：检举人的证词；蛇皮袋上刘德志的生物检材，可以证明蛇皮袋属于刘德志所有；死者鞋子的油漆印，油漆的成分和刘德志工作的保安室内柜子的油漆相同，痕检证明，两者表面的印记相符，可以证明死者出现在刘德志的保安室。”

“最重要的证据是——”徐礼怀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李毅，道：“在王强提供的现场录音中，刘德志亲口承认杀了王壮！我们的技术人员比对了刘德志的口形和语音，证实刘德志所说的和录音内容一致。”

李毅的呼吸重了起来。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让李毅更加烦躁起来。

李毅重新调整视频。之前王强和刘德志对话时，王强始终背对着监控探头，而刘德志面部正好对着摄像头，但是当刘德志承认了杀死王壮之后，王强掐断了录音，并挪动了身体，此时不仅他背对着摄像头，而且，他用他的背部将刘德志的面部完全遮挡住了。

换言之，两人在讨论完杀害王壮的事情之后，两人又进行了相当长时间的对话，这番对话之后，双方动起了手——很可能，这段对话就能够彻底戳穿王强的伪装，但是由于刘德志被遮挡，使得警方连一丝分析的机会都没有。

如果说王强不是故意地进行反侦查，在坐的民警没有人会相信。

拿不住足够的把柄，是不可能迫使王强说出实情，并将他绳之于法的，但是放了王强，不亚于将一个明知是罪犯的人放虎归山，这种无奈之下的内心煎熬很不好受。

李毅背靠在椅子上，默默望着天花板，沉默地抽烟。

“罗锋留下，其他人先出去吧！”李毅依然保持着望天花板的姿势，想了一下，又说：“张富贵，你也留下。”

很快，监控室内就剩下三个人。

张富贵的内心不禁有些惴惴不安。地球上的人都知道，周云萱、罗锋和自己是铁三角，和主导刑侦大队的李毅不对付，此时，单独把自己和罗锋留下，个中意味微妙而难以琢磨。

张富贵偷眼打量罗锋，本想从罗锋脸上看到和自己相同的神情，却不料罗锋却是一脸笃定，甚至眼角里还带着三分笑意。

“知道这个人是谁吗？”李毅用下巴指了指监控屏幕上的王强，没头没脑地问。

显然这个问题不是问自己的，张富贵惊讶地看着罗锋。罗锋不慌不忙地说：“我应该知道这个人！”

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应该知道？张富贵担心地望着罗锋。李毅的眉头皱了起来，双目聚焦到罗锋身上。

“我大学肄业之后，曾经在风鼎集团打了几年工，这个人也是风鼎集团的，我们合作共事过一段时间……”罗锋说。

罗锋满脸的实诚，可惜李毅根本不相信。李毅坐正了身体，冷笑道：“你就准备告诉我这些吗？你们干过什么事情，不准备挑一些和我说说吗？”

罗锋歪着头想了想，说：“不知道李大队想知道什么？我如果知道的话，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哼！”李毅冷哼一声，道：“我告诉你，不要自以为聪明就能欺骗这朗朗乾坤，更不要自以为是！你能明白？！”

两人之间的火药味几乎一下子就浓烈到呛人的程度，罗锋没有一丝惊讶，微微一笑，指着屏幕上的王强道：“我相信世间自有正义，即使流氓有文化，迟早也是要被抓的。”

李毅盯着罗锋，生冷地道：“我也相信世间自有正义，即使流氓有文化，迟早也是要被抓的！”

“我再送你一句话，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李毅直视罗锋，两人如同乌龟瞪王八一样，互相直视着，谁也不肯落下风。

“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情，把你从交警大队调到刑侦大队，是我的主意！我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把你放在眼皮子低下——我明确告诉你，我已经盯上你了！”李毅充满威胁地说。

尽管李毅咄咄逼人，但罗锋始终非常平静，不卑不亢道：“虽然大学时我是学警，现在也只是辅警，但我清楚警察的职责！”

说完，罗锋敬礼、礼毕之后转身离开，干脆而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