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市锦华分局会议室

李毅言简意赅地介绍完东城市场三兄弟之后，盯着周云萱，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互不相让。

片刻之后，李毅放慢语速，自顾自说起来：“上个月，我们调查格林酒店内福地洗脚城打架案件，我注意到一个现象！”

“自从出了打架的事情之后，罗锋就一直住在格林酒店内，而格林酒店的楼下便是黑疤刘任经理的福地洗脚城！”李毅说。

见周云萱的目光有些不善，李毅苦笑，摆摆手，急忙解释道：“你别误会……我可没有针对你的意思……我之所以注意到罗锋，完全是因为我认识他！”

“当年他考上了公安大学！那可是公安大学啊，我们警察里的最高学府——我想上却上不了的大学，居然被一个靠着字典、手册的拾荒少年考上了！你说我能不注意到他吗？”李毅解释道。

李毅的话引来会议室内一片赞同的微笑，只要是稍微上点年纪的同志都会知道江淮市这个传奇故事——当时这个励志故事可在报纸上着实喧闹了好一阵子。

李毅回忆道：“罗锋上大学后，我曾经两次去公安大学进修。在公安大学，我又听到了另外不同版本的天才少年故事……”

李毅突然停住叙述，转而迫切地向周云萱求证道：“他是不是被李振岚教授看上了？李振岚教授当时已经退休，却说要收他做关门弟子？”

周云萱笑着点点头，说：“这倒不是因为罗锋多能耐，而是李教授虽然年事已高，但是依然心系警察事业，想要发挥余热，在正常教学之外，自己再辅导几个学生罢了。”

“嗯！是的，没错，本来李振岚教授已经退休了，看到罗锋之后，心头又痒了，于是又不要工资求着学校把自己返聘了两年！”李毅不动声色纠正着周云萱的话，周云萱没有否认。

李毅和周云萱相互打着机锋，句句挂在罗锋身上。

周云萱有些俏皮、有些撒娇地强制转移话题，问：“李大队，为什么今天你一看到死者，就认为死者是他杀，而不是意外死亡呢？”

周云萱特有的卖宠，让大叔级别的李毅不得不暂时咽下怒火。

“其实没啥。”李毅解释道：“我认识死者，知道他是游泳好手。去年的时候，在市里组织的游泳比赛里，黑疤刘还拿过名次呢！”

“由于淮河这段河段所经过之处全是人烟稠密的地方，如果这黑疤刘是因为抽筋或者其他意外导致死亡，那么在沿途一定有人看到，早就有人报警了，哪里还会等上三天？”李毅解释道。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周云萱补充道：“既然死者不是意外，也不可能是自杀——没有穿着泳裤自杀的，也没有刚当上经理就忙着自杀的——所以你断定这是他杀案件！”

“那你怎么知道中心现场在哪里的呢？”周云萱问了第二个问题。

李毅在周云萱求教的目光下，难得的老脸一红，道：“这也没什么！”

“尸体表面没有被系上石块之类的东西，也就是说尸体始终是处于漂浮状态。我算了一下淮河的流速，这个地点由于淮河河道拐弯，流速很慢，但是再慢，三天里尸体也会经过很长的距离，不可能不被发现……”

“我正好知道，淮河上游不远处有一个水闸，昨天下午刚刚放过水……”李毅停住话语。

周云萱立即笑着补充道：“我明白了。尸体一定是在上游某个地方被搁浅，然后水闸放水的时候，尸体被冲起来，然后顺流而下。流速乘以时间……”

“不止！我之所以能确定是十到十五公里左右，是因为我知道上游那个地方有芦苇丛，而那个地方距离冬泳发烧友下河的地方不远！”李毅冷着脸回答。

口水话说了半天，李毅最终憋不住，带着丝丝怒气，问道：“现在嫌疑人已经确定，请周副局指示！”

“你为什么说罗锋是嫌疑人？”这一次周云萱没有回避，直视李毅的眼睛。

李毅深吸一口气：“因为他是罗锋；因为他是四兄弟之中的老三；因为我们看不出杀死黑疤刘的作案手法；因为我发现罗锋之所以住在格林酒店，是因为他在监视黑疤刘！”

说话间，李毅示意徐礼怀拿出一份监控视频。

见到这份视频，张富贵顿时目瞪口呆。这份监控视频正是李毅让张富贵去格林酒店调取的，彼时录像调来之后，李毅交给张富贵一张照片，让张富贵在视频中寻找照片上的人，其他的什么都没说。

敢情这李毅是早料到有今天的这一出，一直在保密呢！张富贵顿时有一种背叛了周云萱的感觉。

“这些视频是剪辑好的，大家注意看，这一段——罗锋正在观察福地洗脚城；再看这一段——罗锋进入了福地洗脚城经理的办公室，也就是黑疤刘的办公室！”李毅用激光笔指着投影，介绍道。

没人有疑问了。视频已经充分显示了罗锋作为嫌疑人在作案前的犯罪准备工作。作案动机也是现成的——黑疤刘和张武有近乎生死的大仇，罗锋关心则乱，替兄报仇杀了黑疤刘。

周云萱严肃地观看完视频，长舒口气，面带微笑，肯定道：“罗锋绝对不是嫌疑人，但是我同意你们把他找过来，他肯定是知情人！”

周云萱的话直接否认了李毅的话，这让李毅有些愤怒。李毅硬邦邦地说：“办案，讲究的是证据，靠的可不是直觉，更不是感情！”

李毅的声音很硬，脸板正得就像石头一般，一股强行压抑的怒气似乎随时喷薄而出。

李毅愤怒，周云萱反倒神态彻底轻松起来。周云萱伸个懒腰，再次肯定道：“道理我懂！我只是肯定罗锋不是杀人凶手罢了！”

“还有谁有什么问题？”不待李毅说话，周云萱微笑望着大家，特别把目光聚焦到张富贵身上——这是一种求救信号。

美人注目，硬着头皮也要上。张富贵站起来，替周云萱解围道：“凶手将死者放到了芦苇丛中，其目的是什么？拖延时间还是隐藏尸体？”

最好的转移话题的方法莫过于难住对手——看到李毅的眉头紧锁起来，张富贵有一种替周云萱报复李毅的畅快感。

“你还有什么问题？”李毅瞪眼看过来，不怀好意地问张富贵。

“那个……那个……我想问问，死者脱下的衣服里到底丢什么东西？”被李毅的目光一刺，张富贵脑袋一缩，语气恭敬，问题更加刁钻起来。

李毅的眉头再次紧锁起来，没好气地回答：“肯定是少了什么，但该在的全都在。目前我们还不知道少了什么！”

虽然没有答案，但是李毅已经没有了和周云萱争执的兴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