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市公安局锦华分局会议室

会议室里如同菜市场一般——这种喧闹和张富贵无关。张富贵坐在最后一排座位上，看着如图如画的周云萱，一边感慨女人抵上半边天，一边忧心周云萱能不能从这个案件中突围出来。

没有人提供意见，周云萱无意识地敲着笔，猜测性地问：“会不会是潜水下毒？”

似乎周云萱问到了点子上，徐礼怀语气尊重起来：“我们也怀疑是凶手在水下潜伏，趁着死者游泳时，在水下给死者下毒，然后将死者拖到河岔的芦苇丛中掩藏尸体，之后凶手又从水下逃离了现场！”

“目前，我市有三家店子售卖潜水设备，我们准备先从这三家店子摸一摸，不过，考虑到现在网店的盛行，估计……”徐礼怀说得很为难，但是实情。

以前要杀个人，你要买刀吧，买刀不可能跑到天涯海角去买，你总要在当地买刀。细细查访下来，总能找到嫌疑人的蛛丝马迹，但是现在网购的背景下呢？因此，追查作案工具这条传统刑侦手段，很多情况下已经被边缘化了。

周云萱无意识敲击笔的动作在加快，眉头微微皱起来。截止到目前为止，这桩案件，看起来根本没有头绪。

“死者的财产调查情况呢？”周云萱问。

“死者的财富总额不高，也没有过于明显的变化。不过……”徐礼怀呼口气道：“有一个奇怪的现象，死者的某宝账户每个月都会收到十一、二个人数额不同的现金转账，转账的钱都不多，最多的每个月一千五左右，少的每个月只有五六百……”

徐礼怀说：“我们初步判断，这是死者黑疤刘从商户那里收取的保护费。被勒索的商户会不会基于气愤而杀人，这也是我们下一步要调查方向之一。”徐礼怀说。

连下一步工作安排都提前说出来了，似乎没有周云萱什么事情了。张富贵心中哀叹。

“死者的社会关系调查呢？”这一次周云萱直接问李毅。

李毅喝口水后，不紧不慢地说：“死者黑疤刘是个街头小混混，要说他的仇家，那可是遍布江淮市，但是要说能够到杀人害命程度的，只有东城市场三兄弟了。”

“这就是你勘验现场时说的嫌疑人了？”周云萱问：“这东城市场三兄弟是什么人？”

李毅没有直接回答周云萱的话，略沉思后，说：“半个月前，也就是上个月七号，三兄弟中的老大、老二闯进了黑疤刘的福地洗脚城，双方发生了摩擦，黑疤刘一刀将老二劈伤，险些让老二丧命，不仅如此，黑疤刘还扬言要干掉东城市场三兄弟……”

“此事之后，三兄弟一直藏在李家村，不敢和黑疤刘见面——就是生意也是委托给了别人做了——截止到目前为止，东城市场三兄弟依然没有露面。”李毅说。

李毅果然是战神。说到这里，所有的老干警都露出了了然于胸的神色——这还不简单吗？一桩典型的因仇杀人案而已。只要找到三兄弟就锁定了嫌疑人。

李毅没有大家的轻松，相反他的神色越发地凝重。

李毅认真地看着周云萱，严肃地说：“我本来是怀疑东城市场的三兄弟因仇杀人，但是现在出现了一个人，我开始怀疑我的判断！”

“现有的证据，让我不得不怀疑是这个人做的案！”李毅再次肯定地下着断语。

“谁？！”周云萱被李毅看得莫名其妙，忍不住问。

“罗锋！”李毅回答，眼睛紧紧地盯着周云萱：“你应该认识他！”

“罗锋？！”周云萱陷入慌乱之中，又仿佛没有听到李毅的话，目光无意识地盯着桌面。

这个样子，任谁都能看出来，周云萱不仅认识罗锋，而且两人的交情很深。

一时间，会议室内沉默起来，氛围渐渐凝滞——因私废公，是刑警的大忌讳！也是为纪律和法律所不容！

沉默片刻之后，周云萱的魂魄仿佛才回转到身上，周云萱勉强笑笑，坦诚道：“我确实认识罗锋，他是我大学的同班同学。”

迎接周云萱的依然是难堪的沉默。

“这东城市场三兄弟是什么人？”周云萱换个话题问李毅，神不守舍地胡乱问道：“为什么你开始定他们三个人是嫌疑人？”

李毅愣愣地看着周云萱变天，突然笑起来，顺应着答道：“要说这东城市场三兄弟，还真有不少的故事！”

“他们本来是四兄弟，四人都是孤儿，从小被一个拾荒的老人收养，他们的户籍也落在老人所在的李家村。”

“后来四个人中的老三，也就是罗锋考学走了，家里还剩下兄弟三个人。这三兄弟团结一心——那真是比亲兄弟还要团结啊——因此，三人虽然异姓，但被人们叫做东城市场三兄弟。”

“三兄弟的老大叫王明义，为人豪爽讲义气，喜欢打抱不平；老二张武，自幼习武，功夫了得；老三吴力，哦，以前是老四，从小得了小儿麻痹症，终日坐轮椅……”

“虽然老四吴力手无缚鸡之力，但三兄弟中最厉害却是他。吴力这个人有着一副商人的好脑筋，做生意很有一套。在他的经营和设计之下，三兄弟赤手空拳，从一无所有起步，后来在寸土寸金的东城市场那里盘下来好几间店铺！”

“据说，那几件店铺的生意是东城市场最好的几家店铺！”李毅介绍道：“这三兄弟守着东城市场的几间店铺，老老实实经营下去，过了几年，少不得也能赚下老大一份家当。”

“可惜他们遇到了旧城改造，东城市场属于拆迁的范围，三兄弟是抵制拆迁最强烈的几家商户之一。最终胳膊拧不过大腿，三兄弟的商铺还是拆了，就这样，三兄弟和征地单位华云集团算是扛上了。”

“三兄弟明暗两种手段一起上。明面上，三兄弟天天闹腾华云集团，暗地里，三兄弟经常给华云集团的产业找些麻烦。这些事情自打拆迁以来就没有停止过。”

“我猜测，上个月，这三兄弟之所以找福地洗脚城的晦气，八成是因为福地洗脚城隶属于格林酒店，而格林酒店是华云集团的产业！”

“这是我开始怀疑这起案件是东城市场三兄弟做的理由！”李毅的语气再次沉重而生硬起来，直视周云萱，一字一顿道：“不过，现在我不这样想了！”

兜兜转转，话题又要回到罗锋身上。会议室里空气凝滞得似乎在酝酿一场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