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市锦华分局讯问室

刑侦大队一众人打着酒嗝重新回到讯问监控室时，罗锋还保持之前的坐姿，冷峻地盯着屏幕，似乎屏幕上有花一样。

“有进展没？”李毅将一袋子吃剩的猪头肉放在罗锋面前。

“说了！”罗锋面无表情地抓起一块肉，放在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他说他看不惯梁纪灵的做派，于是趁着倒酒的时机，给梁纪灵喝了掺了过量硝酸甘油的酒……”

“照啊！”一名民警兴奋地说：“我就说吧？！我们放心大胆地喝，我们还没吃完，这个龟孙子就会招供！”

“时间快到24小时了，马上办理刑拘手续！胜利在即也不能马虎。这时候不能让检察院挑出我们程序上的毛病！”李毅同样兴奋地红光满面：“通知一下徐礼怀，让他辛苦一下，先形成一份口供。”

罗锋如同饿狼转世一般，狼吞虎咽地一连吃了几口肉，道：“凶手不是李宽，另有其人！”

“你说什么？！”不待李毅发问，其他民警着急起来，问：“你凭什么这么说？”

“杀人的时间不对！”罗锋道。

“说！你说！我看你还能说出什么道道来？”刚才的民警气哼哼地说。

梁纪灵的死是先有网上杀人名单，然后基本如期被杀，虽然目前封控了消息传播，但由于梁纪灵是公众人物，谁也不知道这种一厢情愿式的封控能够安抚舆情多久。

再由于网上杀人名单的公开传播，目前江淮市人心惶惶，梁纪灵被害更是验证了杀人名单，因此市局高度重视此案，在案件甫发，周云萱便被迫在市局立下军令状，限时破案。

所有的这一切，都将案件承办单位的锦华分局推到了风口浪尖上，承受了不该承受的巨大的压力。

而消解压力、破除舆情最好的方式就是干净利落的破案——比如现在，案发后不到24小时，案件侦破，无论是对上级还是江淮市老百姓都好交待。

这种大好局面之下，刺头儿罗锋非说承认自己杀人的李宽不是凶手，这不是找刺激吗？

罗锋坦然地望着众人，一边嚼着猪头肉，一边说：“周副局和李大队找过梁纪灵，并将网上通杀令的内容告之了梁纪灵，当时这个李宽作为保镖就在梁纪灵的身边！”

罗锋望着李毅，李毅点点头，说：“不错！当时我要求梁纪灵让李宽出去，我们私下谈，但是梁纪灵说他和李宽亲如兄弟不分彼此，没有同意我的要求。这样，我们谈论这件事情的时候，李宽在场。”

罗锋点点头，说：“刚才李宽自己的供述和李大队说的一样。”

“我想问一个问题，如果李宽知道网上通杀令，他为什么要选择在通杀令到期后的一天动手杀人？”罗锋道。

“你是说，李宽看通杀令主人没有在时限内杀了梁纪灵，于是李宽亲自动手了？”作为和罗锋捆绑在一起的张富贵主动解围，夸张道，可惜罗锋压根不领情，反而厌恶地看了一眼张富贵，嫌他多话。

罗锋接着发问：“如果李宽本人是网上通杀令的发布者，那么他为什么要提前发布通杀令，作为贴身保镖，投毒也好，袭击也好，有大把的机会，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昨天在现场的时候，我虽然发现了李宽的疑点，但是总体来说，李宽并没有表现出一个刚杀人的情绪，比如兴奋、歇斯底里、沮丧、害怕、担忧等……”

“当时他给我的感觉就是平静。正是这种平静让我觉得李宽有问题——正如刚才李大队说的，作为一个贴身保镖，主子死了，手下怎么会一点情绪都没有？这是我当时怀疑的地方，因此我初始断定李宽是凶手！”罗锋分析道。

罗锋苦恼地摇摇头：“可是现在，我大致能肯定李宽应该和梁纪灵有某种仇恨或者说不愉快，但要说是李宽杀了梁纪灵，很多地方解释不过去！”

“这些都是你的推测，你有证据吗？”虽然罗锋说得很有道理，大家无从反驳，但是大家还是自动选择了不相信。

“没有！”罗锋老实地回答。

李毅陷入沉思，片刻之后，皱着眉头吩咐道：“按计划进行！先拿口供！”

李毅说完之后，丢下一屋子人，回自己办公室了，众人脸上挂着莫名的微笑，随着李毅鱼贯而出。

很快，讯问监控室只剩下张富贵和罗锋两个人。张富贵既担心又佩服地看着罗锋——这年头，像罗锋这样坚持真理的人可真不多见了；不过，这年头，说真话的话人往往死得也比较快！

“还在研究？”张富贵陪着罗锋看监控，好奇地问：“根据你刚才的推测，李宽就一定不是凶手吗？”

张富贵推测道：“假设李宽和梁纪灵有某种深仇大恨，平时的时候处心积虑要报仇，眼看着一切准备就绪，就等一个合适时机了，这时突然一个扬言要三天内杀掉梁纪灵的疯子！”

张富贵望着罗锋，道：“虽然你说李宽有疑点，但是换个角度想，李宽可能是特意选择这个时机杀人！这样可以洗脱他的嫌疑！”

张富贵继续推论道：“还有一种可能，李宽虽然知道昨天已经过了通杀令上梁纪灵死期，可是李宽并不知道我们就全天候守候在楼下，在他的潜意识里，或许他认为我们安装监控后，不会那么近距离监控他们……”

“可是李宽失算了，他本以为他杀人后有从容的时间逃走，但没想到我们在第一时间出现在现场—一个跑不掉的复仇者，在警察面前，难道不应该是李宽那般伪装吗？”

张富贵一个接一个地提出自己的观点，然而罗锋半响没有说话。

“你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为什么认为李宽不是凶手？”罗锋不回答，张富贵干脆直接问道。

罗锋怔怔地看着张富贵，张张嘴，想说什么但是又什么都没说，低头想了一会，说：“刚才，我那番推测确实是我主观臆测出来的，说白了，是为了说明我的观点而进行的说明——你可以理解成我是在骗他们！”

“你的疑问我也解释不了。不过，我敢肯定的是，李宽一定不是凶手，凶手是另有其人，这一点我保证！”罗锋言之凿凿。

张富贵望着罗锋，想了半天，还是决定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不，我什么都不知道！”罗锋斩钉截铁地回答：“直觉！我靠的是直觉！我相信我的直觉！”

罗锋站起身来，使劲晃荡一下脑袋，说：“上午九点，你陪我去见一下李宽的女朋友徐倩……”

“徐倩是梁纪灵的秘书，不是李宽的女朋友！”我纠正道：“我是你领导，你让我干啥我就干啥？！你要不要尊重我一下？”

罗锋一脸欠揍地笑笑，没说话，打着哈欠走了。张富贵抬腕看了下手表，再过四个小时就是九点——只能睡三个半小时了！这狗一样的刑警生活，真是受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