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市爱琴岛咖啡屋

徐倩缓慢而低沉地叙述着，语气飘忽，就像在讲一个别人的故事，或者一个久远到需要使劲回忆才能记起来的故事。

“男孩回来了，众所周知的，退伍士兵是找不到工作的……女孩知道男孩还对自己有情，于是主动和男孩接触，还帮他介绍到梁纪灵这里工作……”

说到这里，徐倩抬起头，望了一眼罗锋和张富贵，说：“那时候，女孩虽然感念于男孩的痴情，但是她想得更多是如何利用男孩摆脱梁纪灵。”

“在女孩的帮助下，男孩出色的身手引起梁纪灵的注意，很快梁纪灵调男孩到自己身边担任保镖。在共同工作中，男孩和女孩相爱了，但是他们的爱情之间横亘着一个蛮不讲理的梁纪灵。”

“女孩把一切都告诉了男孩——不告诉男孩也不行了，梁纪灵喜欢在别人面前和女孩干那事——果然不出女孩所料，听说了梁纪灵强迫女孩的事情，特别是亲眼看到梁纪灵凌辱女孩之后，男孩气愤异常，决定为女孩报仇。”

“人家都说当兵的傻——如果这事情可以用刀子解决，那女孩成天待在梁纪灵身边还不容易办到？还需要隐忍到今天？”

“女孩告诉男孩，梁纪灵本人智计无双，还有一帮死忠分子，简单的杀害不仅难以保证成功率，而且很容易受到反噬，即便可以躲开来自梁纪灵一方的报复，警察那一关他们也是万万过不去的。”

“男孩接受了女孩的建议，为了保护女孩，他没让女孩参与，而是自己一个人整日思考如何才能既神不知鬼不觉，又能没有后患地杀人……”徐倩说得极其平淡。

虽然徐倩一再表达此事和她无关，但是张富贵推测大概率是她诱导了李宽杀人！一个年轻小姑娘就有如此心机，张富贵感觉脑袋一阵发晕。

张富贵想起周祥的话：这年头，别看小姑娘一个个清纯可爱，别看小伙子一个个傻呆呆的，论起来，每个人都是一肚子“坏水”——诚如斯言，出来混的，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

还是简单的何田田好啊！莫名其妙里，张富贵突然想起扎着马尾辫的何田田在电脑前专注工作的样子。

“为了女孩不再忧伤，也为了和女孩在一起，那个男孩决定干掉梁纪灵。男孩从一部动画片中得到启发，这部动画片估计你们都看过，就是《神侦探柯南》……”

徐倩歪着头看了一眼罗锋，嫣然一笑，道：“你猜出来了，那个女孩就是我，那个男孩就是李宽！”

眼看着徐倩的话就要偏到一个无法控制的方向，张富贵有些担忧地望着罗锋，罗锋的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地盯着徐倩。

徐倩端起咖啡，轻轻抿一口，接着说：“李宽从动画片和侦探小说中得到启发，又在网上学了相关的知识，决定用硝酸甘油混在波本威士忌的方法杀死梁纪灵，这样看起来就像是心脏病发作而死，而李宽本人也不会留下痕迹。”

“李宽从药店买来大量的硝酸甘油，然后利用他经手管理梁纪灵波本威士忌的机会，将这些硝酸甘油全部放到酒桶内，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李宽开始策划逃亡之路了……”

张富贵和罗锋相视一眼。之所以李毅等人肯定李宽是杀人凶手，除了监控录像、李宽购买硝酸甘油的消费记录之外，客观证据方面还有用李宽身份证购买的高铁车票以及飞机票、上网查询如何用硝酸甘油杀人等。

“恰好这时候，网上流传了一份通杀令，排在第一位的就是梁纪灵。李宽就想等一等，如果能够假手别人杀死梁纪灵，当然是最完美的。”徐倩说。

“可是，梁纪灵自从看到那份通杀令之后，表面上看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实际上吓得连门都不敢出。这种情况下，就是神仙也杀不了梁纪灵。”

“过了通杀令限定的时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和大家的想法一样，李宽觉得通杀令是一个恶作剧，不过这个恶作剧，对于李宽来说，也是一个机会——一个完美掩饰李宽杀人的机会！”

“于是李宽将早就准备好混有油硝酸甘油的波本威士忌倒给梁纪灵，果然，梁纪灵喝酒后死了，李宽成功了。一切计划都很完美。”

“唯一可惜的是，李宽没想到你们就在楼下监控着这一切——梁纪灵刚死，李宽还没有来得及逃走，你们便冲上来了！”徐倩说完，宛若艺术家一般，慢条斯理地搅动着咖啡。

不出所料，徐倩的话从另一个侧面验证了李宽是杀人凶手，也验证了李毅等人的正确，但这和罗锋的推断完全相反。张富贵望着罗锋，等待罗锋的抉择。

罗锋紧绷着脸，冷哼道：“这么说，你是杀死梁纪灵的共犯了？”

“共犯什么的我不懂！”徐倩委屈地摇摇头，轻声说：“我是想离开梁纪灵，但我从未想过要杀死他，也没有参与过杀死梁纪灵！我没有，我真没有！”

徐倩的眼睛红起来，说：“李宽早就想到了被你们警察抓住的这一天，他早做了准备，他不让我参与杀害梁纪灵的任何事情，也不告诉我关于杀人的任何细节……”

罗锋冷哼一声，嗤笑道：“你扯得很像！你口口声声说你没有参与李宽杀人的事情，但是刚才那些包括购买硝酸甘油的事情，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这一切都是李宽告诉我的啊！”徐倩抬起头望着罗锋，说：“那边，在你们冲上来之前，李宽看着梁纪灵痛苦地死去，把一切都告诉我了……”

罗锋强自压抑自己的怒火，生硬地问道：“那天是你报的案？”

“是的！”徐倩直视着罗锋，道：“我害怕！我害怕你们把我当成共犯抓起来……”

“虽然这一切都是李宽干的，但是如同你现在怀疑的那样，我根本说不清楚，我害怕，为了撇清我的关系，我报警了……”

“你说的这些，为什么之前不向警方说明？”张富贵追问。

“那时候你们并没有怀疑我是杀人凶手，我为什么要说出来？我说出来有什么好处？我不说，或许李宽还能无罪呢！”徐倩愁眉苦脸道：“现在不同了，我必须要说出来！”

“亲爱的警官，我相信你们肯定能明察秋毫，你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不是吗？”徐倩站起来，告辞道：“今天需要抓我吗？如果不需要，我就先走了！”

说完之后，徐倩转身离去，高跟鞋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上踩出一阵清脆的咔哒声。

直到徐倩的身影看不见，张富贵和罗锋依旧保持着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