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琴岛咖啡屋

罗锋默默地注视着张富贵，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意味——张富贵越看越发毛。罗锋断然不是那种秉持“出生论”的人，那罗锋为什么又是这种神情？

从罗锋越来越严肃的神情，一种不可思议的推论渐渐在张富贵心中成型。张富贵惊讶起来，不可置信地望着罗锋。

“你猜出来了？”罗锋冷哼道。

“你有证据吗？”张富贵颤抖着声音问。

“没有，但我有把握！”罗锋说得理所当然。

张富贵虽然不服气，但是想到罗锋过往的战绩，想反驳却找不到理由。

“你为什么不问问我丁二茂是怎么死的？”罗锋怪道：“作为一个侦查员，任何时刻不能放松警惕——这么重要的信息，你为什么会漏过去呢？”

张富贵瞪大眼睛看着罗锋。今天一直都是你再说，好吧？什么时候你让我问了？

“丁二茂患的是慢性粒细胞白血病……”罗锋直接报出了答案。

张富贵凝神思考这个陌生的病名，想不出这病和罗锋今天说的有什么关系。

“我给你讲个江湖故事吧……”罗锋岔开话题道：“在上个世纪的混乱年代里，丁二茂凭借着狠辣和心计，从一群混混中脱颖而出，在江淮市打下了老大的一片市场。”

“可是，随着丁二茂的黑社会‘事业’越干越大，丁二茂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差劲——经常性的，丁二茂感觉自己乏力、头晕，脸色也苍白得很。”

“最明显的就是，以前丁二茂能一个人单挑两三个人，后来只要稍微一运动就开始气促。”

“与此同时，丁二茂发现自己变得容易出血，比如牙龈出血、大便出血等，而且出血后就很难止住！出现这些情况，即便丁二茂再没有文化，也知道自己患了严重的疾病。”罗锋说。

张富贵点点头，接过话头，对着手机上刚刚百度到的知识，道：“这是慢性粒细胞白血病的典型特征。早期的患者多没有症状，但随着疾病进展，白血病破坏骨髓正常造血功能，浸润器官，便开始引起了明显但非特异的症状！”

罗锋很欣赏张富贵这种随时学习的态度，接着说：“患病让丁二茂很恐慌——你知道的！那时候混江湖全靠一双拳头，如果没有了身体做底子，恐怕顷刻间丁二茂会被仇家打倒在地，好不容易创下的家底子也会顷刻间土崩瓦解。”

“丁二茂不敢就医，也不敢告诉别人自己患了严重的疾病——丁二茂担心手下人知道后会出卖他，向他的对手泄露消息或者干脆直接造了自己的反。”

“可是有病又不能不治！丁二茂很痛苦。经过仔细地甄别，丁二茂选择了一个手下，让这个手下秘密帮助自己治病。”

“丁二茂选择的人是老刘头。这老刘头当年可是一个猛人，曾在江淮市闯荡下老大一番名头，彼时江湖人送绰号黑罗刹——”罗锋的言语中充满了戏谑。

罗锋见张富贵开始笑，立即正色道：“你别笑，我说的是真的！当年的老刘头可远不是你在《白骨之谜》案中看到的那个看门人的形象！”

“总之，丁二茂瞒过了所有的人，只带着老刘头去了外地治病。不过白血病的治疗，你懂的，最重要的是骨髓移植，而骨髓移植的难点又在于找到合适的供体。”

“当时的医疗水准还不像现在，正规的医院储备的供体数据中没有找到匹配丁二茂的。于是，老刘头的主要任务是在地下人体器官市场为丁二茂寻找合适的供体！”

“人体器官市场，现在很少见了，这都是因为公安部曾经组织过数次严厉打击非法出售人体器官专项行动，但当年，在没有这些行动之前，人体器官市场还是非常火爆的！”罗锋不自觉挺直了腰板，目光灼灼起来。

张富贵点点头。即便是入警不久，但是通过新闻报纸，张富贵也大致了解当年人体器官市场的疯狂。

据路边社的消息报道，在那疯狂的年月里，有的人因为钱，有的人因为生活所迫，还有的人是被人胁迫，总之在千奇百怪的理由下，人不再是人，而是如同鸡鸭一般的存在。

让张富贵记忆犹新的一篇报告文学。报告文学用细腻的笔触，完整地讲述了一个让人无奈到无泪可流的悲情事件。事情的大体的经过是：

某务农为生的夫妻，为了给老母亲治病借下了高利贷，利滚利之下再也还不清，后来债主逼上门，以他们的女儿做威胁强行要求夫妻还债。

男主人听信了别人的传言，说人有两个肾，卖掉一个不打紧。男主人万般无奈之下选择在地下人体器官市场卖掉了自己的一个肾。

卖肾的钱依旧没有还清债务，但是只剩下一个肾的男主人的免疫力却因此受到了极大的摧残，从此再也干不了重活，这在务农为生的农村几乎意味着丧失了劳动力。

越累越高的债务就像绳索勒住了脖子，越勒越紧。贫穷如同夜幕一般死死地笼罩着这个家庭，让人窒息，感觉不到出路……

一家人倾尽全家之力，做了一桌子好菜，邀请亲朋好友，准备好好感谢一些曾经帮助过自己的人——全家人商定，饱餐一顿之后，相约“上路”……

往事已矣，却不料在今时今地，重新听到罗锋说到地下人体器官市场，张富贵的脑中浮现的是报告文学的最后一句话：汇聚八方之力，星星之火渐渐燎原，让希望的火苗重新在贫瘠的土地上燃起新生活的渴望。

罗锋的神情很严肃，紧盯张富贵，说：“下面我要说的是一件曾经轰动全国的大要案！那时候，我还是一个小学生，正是这个案子，让我立志做警察。可以说，从那时起，我便走上了今天的刑侦之路。”

罗锋的话让张富贵好奇起来，什么样的案子能够对一个小学生影响到这种程度？

张富贵呆呆地望着罗锋，层层包裹在罗锋身上的谜团似乎逐渐褪去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