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去摸,想弄清究竟。正在这时,他感觉腰部遭到猛烈的一击,一直震到脑部。杜鹏发出凄惨如杀猪般的叫声,同时扑倒在地。接着同一个地方又连续被打了好几下,衣服下的皮肉裂开,骨头断裂。他已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杜鹏在难以忍受的疼痛与恐怖之中,尽管已经绝望,还是把身子缩成一团,从桌子下面滚了出来:“别打了!”他泪水模糊的眼睛终于看见了袭击自己的黑影。疼痛与害怕,使他站不起身来,只能叫着:“别打了!救命啊!”
但是,凶手毫不留情,重又高举起带血的凶器,朝着爬来爬去妄图逃命的杜鹏头顶狠狠砸去。
几分钟之后,杜鹏断了气,凶手抬头看着天花板。排在钟表盘上的一个圆形已被打破了。那个人又把毫无表情的目光落在桌面的大钟上,看一看时间。
凌晨两点四十五分。完全来得及。
与此同时,严寒关上灯,上了床。可是怎么也睡不着。暴风雨已经停下,整个宅院处在寂静之中,和几个小时前大不一样了。这种寂静反而让他睡不着了。三人离开书斋时已是三点半左右。回到新馆的大厅之后,尹青又端来白兰地,说是喝了可以快点入睡。乔楚河表示十分感谢,立即喝了下去。可是严寒却不想喝。不一会儿,到了四点,他回到昨天住过的这间屋子,一下就倒在床上。
可是,他辗转反侧,过了好久还是睡不着。他只好作罢,索性打开台灯坐起来。
书斋中发现的那张纸片总是浮在眼前。这是马文鹏他在失去爱女的悲痛与愤恨之中写下的文字,其中竟有我们四个人的姓名。
从这段日记写下的时间来看,马文鹏早就知道十年前那个夏天来过这里的四个孩子的姓名。这么说来,严寒好像也记得那天由树丛中送那少女回到家时,在这个宅院确实看见过一个男人。他大概就是她父亲。他曾问过我们的姓名。但是,当时并未仔细说明,他为什么会知道呢?
仔细想想,只有一个答案。他曾怀疑,或者确信,造成女儿死亡原因的林中陷坑,就是那四个孩子挖的,于是把他们当成杀害女儿的“嫌疑犯”进行调查。结果便查明了一切。
“我不能不恨他们。”严寒咀嚼着最后的这行文字,黯然摇头。马文鹏对我们的憎恶,恐怕不是那么简单的吧?他大概想杀死我们吧。但是乔楚河对新发现的这段文字未作任何评论。他也许因为看到严寒紧张的神情,有意回避的吧。他只说了句,“今天要休息了,明天再慢慢谈。”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严寒坐在床边,从床头柜上拿来眼镜重新戴上。他朝窗户看了看,这窗户面向后院,从帘中露出漆黑的夜色。他们在干什么呢?也许在明琴说出暗示的话后,他们已回忆起过去了吧?但想到哪些内容呢?严寒闭上眼睛,极力想把刚才在书斋里想起的片断重新想起来。
十年前,小学放暑假不久,他参加学校举行的夏令营活动到了这里,那时他们计划住三个星期,一直住到八月上旬。首先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四个人在林中遇到过马未来。这段记忆是十分清楚的。
在七月下旬的一天,时间已记不清,大概是最后一个星期日的下午。
在树林中,他们看见一个白衣少女,他们和少女对话的片断也想起来了,都是极平常的没有什么意义的交谈。对了,那时候不知为什么,那少女突然变了脸色,嘴唇发抖,喊着:“瞎说,我不信……”当时她脸色苍白,呼吸困难,他们四个都很害怕,所以一直把她送回到这座房子里。
当时为什么她会生气呢?另有一点也可以肯定,造成马未来早逝的陷坑确实有过。在那个林中挖坑的确实是他们。可是当时为什么要挖坑呢?往下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
“不行。”严寒嘟囔着站起身来。还是先想别的事吧。先放下对过去的回忆,想想这三天来自始至终发生的事情,也许整理一下思绪更为重要。三十日傍晚,偶遇乔楚河,这算事情的开始。临走时在门口见到的白色人影;当夜和乔楚河的谈话;深夜,尹青打来电话,提出请求。
第二天,三十一日重新来到这里,听到奇怪的声音;走廊上悬挂的假面具缺了一个;听尹青介绍过去发生的各种事情及马文鹏留下的不明诗文;宫泰齐说看见了死神;钟塔之内马圭不在屋中;台风袭来汽车轮胎爆破。然后到了今天。
看起来的确发生了不少事情。明天夜里大概可以和乔楚河去参观旧馆了,回到家以后,我要打铁趁热,把这些事情全部记录下来。据尹青说,七月二十九日下午,马未来掉进那个坑里,第二天早晨她在自己屋子内企图自杀,又过了两天,八月一日早停止呼吸。
想到此,几乎同时,那封闭的记忆竟然裂开。他感到头晕,紧闭上双眼。在他的脑海里映出一个场面:树林中,有孩子们在低着头正在用铁锹挖坑,但不是四人,只有两个。一个是自己,另一个是林江。
他突然想起来,那是林江想到的办法,想惩罚一下王川一,为此他们两个人挖了这个坑。挖坑是在四人遇到马未来的前一天。
他还记得挖完之后,他们是偷偷跑出树林的。那时候好像有人在观察他们。
接着又出现另一个不同的场面:人们穿着黑色的衣服。黑色的车子摆成一排,四周悬挂着黑白的布。这是葬礼的情景。后来他和林江又去过林中,想看看他们挖的陷坑怎么样了。正巧看到了这座宅院内举行葬礼。那时虽没有证据,他却感到可能是林中遇到的那个病弱的少女死去了。
“尽管如此,”严寒慢慢睁开眼,又看了一下桌子上的本子,“可这是怎么回事?”几分钟之后,他离开屋子向钟塔走去。
八月二日,午后一点多钟。尹青轻轻地敲了几下乔楚河卧室的门。不知为什么,里面总是没有声音。已经等得不耐烦时,里面才用迷迷糊糊的答了一声“听到了——”,过了一会儿,门打开了。
“不好意思,我想您该吃饭了吧。”听尹青一说,乔楚河赶快抓抓乱蓬蓬的头发问道:“现在几点了?”
尹青告诉他时间以后,乔楚河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睡得太死了,我定了闹钟,可是……”
“您太累了,要不然再睡一会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