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彦抬起眼睛，望着顶端的天井。在微暗光线中，那四方的洞一片漆黑，它对面的机械房传来齿轮轻轻的转动声。此刻这声音好像突然大了起来。
“乔楚河说，他去看望老人回来时，在一家咖啡店偶然听老板说起宅院的事，他说宅院钟塔上的大钟，由于从来都是随意乱走，所以附近的人才给它取了这么个名字。我听后没太在意，可是后来越想越觉得奇怪。一般情况下要说钟不准，多指快几分或是慢几分钟。可是这钟塔上的指针不单单是快慢几分钟的问题，而是‘随意乱走’。这说明了什么呢？就是说未来死后建起的这座塔上的巨型钟表也和旧馆的钟表一样运转。所以看上去总是没个准头，也就不足为怪了。为此，你不得不借口金属零件已损坏而将钟盘上的两根指针摘了下来。这是去年十一月的事。”
“其实这只钟和他留在棺盖上的那首诗是有密切关系的。”接着，谢凯欲言又止，看了一下手表。尹青仍旧站着不动。
女神被缚于牢房中，八月五日被处死刑。时间终结，七色光芒照进圣洁的殿堂堂，喊声惊天动地，请你们静听。沉默女神唯一的一次歌声。
那是悲伤之曲，祈祷之歌，同那罪孽深重的野兽尸骨一件，奉献于墓前以慰我灵。
“比如是否可以作这样的设想，”谢凯提出一个想法，“马文鹏把对妻子的深情转为对女儿的疼爱，所以他可能无视医生的话。虽然她很难活到二十岁，而马文鹏在心中产生一个幻想，即不仅满足她十六岁时要和母亲一样的愿望，而且还要满足她十六岁以后也和母亲一样的愿望。也就是说让她像母亲那样也活到二十八岁，然后离开人世。因为八月五日是夫人去世的日子。然而，结果却是未来在十年前，连十六岁生日也没过完就死去。当时马文鹏一定很悲愤。他肯定会想，本来进展顺利，一切如愿，未来一定能在他制造的和外界不同的时空中迎来十六岁生日，能打破当时宫泰齐的预言，战胜病魔，并且她将在同一时空中继续生活下去，然而事与愿违……”
王彦又朝着天井望去。谢凯只告诉他“沉默女神”是指并排挂在方洞中的三座钟。今天就是八月五日。原来九年来从不曾响过的几座钟，会不会将于今天中午奏响它那“唯一的一次歌声”？可是……
这时候，谢凯继续说只能想象你是怎样说服并要求明琴同你合作的。不过，我考虑很有可能她只了解未来在旧馆中怎样生活这一情况，对她后来为何自杀这一过程恐怕不清楚。她在马家只工作了一段时间。关于她姐姐明江的自杀，恐怕她也只听说是为未来之死而感到内疚导致的。在这种情况下，你很可能向她说起并使她相信未来是因为掉进森林中的陷阱而死的，比如——你自己从死去的马文鹏口中知道了挖陷阱那四个孩子的名字，他们四个人现在都参加了l大学的一个研究组。并且他们似乎对过去犯下的罪责毫无所觉，反倒对宅院有幽灵的传闻很感兴趣，绝不允许他们这样！然后你说你索性为他们提供一个来旧馆的机会，以便让他们体会到自己的罪责，之后，你求明琴帮忙……于是，你向她说明了具体计划，大致的步骤是在向钟表馆的幽灵挑战的名义下，邀请他们来举行招魂会。通过招魂师明琴之口，讲明十年前所发生的事件的真相。作为明琴来说，她会考虑到他们十年前的恶作剧，也是构成姐姐自杀的间接原因。另外，这一计划一旦顺利地取得成功，也会提高自己作为招魂师的声誉。所以她没有提出什么异议便答应了。”
“这时你当然要对她说明，有关旧馆的秘密不要对任何人泄露，即便对情人杜鹏也不能说等等，反覆嘱咐她保密。最后，通过她的工作，使计划得以实现。不用说向水桶投放安眠药是在采访组一行到达之前完成的。究竟投入多大量是个问题，不过，经过了比如说马圭或者是你自身的试验，才能够进行适量投放。
不久，我们按计划到达宅院。结果严寒因有急事不能前来，这对你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你按照各单，一个个地确认目标，熟悉他们的样子。然后，按照事先商量的步骤，明琴让大家换上灵袍，摘下手表手机等随身物品。在这个过程中，你从走廊的墙上摘走了一个假面具。你期望我们中间有人发现这件事，等到戴上这个假面具的杀人犯出没于馆内时，这个发现者就会说凶手戴的是丢失的那张假面具，这样我们首先就会内部互相猜疑起来。”
“下午六点，你已事先将旧馆所有的钟表指针都调整到了正式开始的时间。当旧馆的大门上锁之后，明琴从杜鹏手中拿到备用钥匙，在招魂会上讲的什麽‘十六岁’，‘漆黑洞穴’，以及在大厅装饰柜后发现了钥匙也好，所有这些都是在你的指使下干的。”
“凌晨，旧馆里是凌晨三点，外边是一点半左右，你以商量下一步事宜为由，约定明琴在钟摆阁秘密见面。此时你没有忘记告诉她一定要带上从杜鹏那里借来的备用钥匙。你从马圭的房间将那把钥匙取出来，通过暗道潜入旧馆。你事先自然已将有关暗道的事告诉了她，于是你在此处伺机杀了她。同时你将她的尸体搬到骨灰堂隐藏起来。这样，就能在馆内即将发生的连续杀人案中，将大家的怀疑引到她身上，认为她是凶手。”
“另一方面，在我们一行进入旧馆后，三十日下午七点多，你接待了两个突然来访者，那就是乔楚河和严寒。两个不速之客的突然出现，使你感到困惑，自然要当场拒绝。当读完乔楚河送的那本书时，你觉得此人可以利用。你最初的是想利用田嘉明，要不然就是去朋友家或者把朋友叫来，在外边搞到不在现场证明。但此时你改变了计划，决定把喜欢玩侦探游戏的推理小说家乔楚河找来，充当自己不在场的证明人。你考虑利用此人可能多少带点风险，但是对以后要干的事会大有益处.于是，你立即于当晚给乔楚河打了电话。那时正是凌晨三点半多，这也是你杀死明琴的时间，当然，这个时间指的是在旧馆里的。”
“你杀死明琴后，很快听到王彦在门外的叫声了吧。因此，你得知他当时跟在明琴身后，来到了门前。并且你知道肯定后来会根据他的证词和被摔坏的钟表停走的时间来推断这宗凶案的案发时间，所以你给乔楚河打的那个电话也是你搞的第一个不在场证明。同时，你在电话中还主动和他商量，要他答应当天，也就是三十一日晚间九时来大宅。”
“你在实施这项计划之前，无疑已制订了一份旧馆内外时间对照表吧？你根据它来研究作案的顺序，什么时间杀人并能取得不在场证明等。围绕着这些问题，你考虑到了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进行了周密的安排。但是，不论事前进行多细致的研究，事情也是不可能百分百地按照预想去发展的，何时遇到何种突发情况，是完全无法估计的。于是，你采取了一个对策，以便能够身在旧馆外却可以窥知馆内事。”
说着，谢凯抬起手直指尹青的脸说道：“实际上你的耳朵没有什么毛病，我说的对吗？”
尹青没有立刻回答。过了一会儿，她微微点一下头，举起颤抖的手将耳机从耳朵上拔下来。
“果然如此！”谢凯说，“这耳机并非助听器，而是窃听器吧？另一个可能安放在旧馆大厅的桌子下边吧？”
“是的。”看来尹青已经听天由命。她有气无力地说道：“我最后不得不把那位杜先生杀掉也是为了这个。他不仅要砸破天窗，还发现了桌子下面的窃听器，所以就……”
此时，不知尹青是什么想法，她微微抬起脸说：“往下讲吧！”
谢凯接着讲道：“你通过窃听器掌握内部情况伺机作案。于是你在三十一日夜里穿上从明琴那儿抢来的灵袍，戴上那张假面具，再次潜进旧馆。你杀死胡晓琳和关小野，并且让甘霖目睹到你的身影。这是在旧馆中半夜十二点，外边晚上七点左右的时间内发生的事。”
“在钟摆阁的大壁橱中留下‘是你们杀死的’这张纸条，恐怕也是在这个时候，包括后来在马圭房间里发现的那张。从字体上看，那是你让他本人写的。只要以未来的名义对他加以巧妙的诱导，那是很容易完成的。宫老人看到从骨灰堂出来的‘死神’，也就是你穿着黑衣戴着假面具的身影，正是在此次作案之后。第二天，当你从乔楚河口中听说此事时，心里一定大吃一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