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出手,轻轻推开他:“贺成,我能照顾好自己,再见!”
不给他机会再说什么,我挣脱掉他,小跑着进了房门。
关上门的那一霎那,我用手背胡乱抹着不知何时夺眶而出的眼泪。
江南,你不能软弱,往后的日子太漫长,任何倚靠,都是靠不住的,你只能靠你自己,人一旦软弱了一次,往后便很难再站起来。
我知道贺成已经离去,从窗口,我看到他的车子驶离我居住的小区。
他说的或许是真心的,但我不信任他,我身边太多反面教材,生活教会我太多,只有自己是最靠得住的。
最重要的,我银行里还有一个亿,这比任何一个男人都能给我安全感。
我拉上窗帘,倒进软绵绵的大床里,将所有灯都关掉,蜷缩着身子,瞪大眼睛望着黑暗中的某一点。
这几天听得最多的,就是请节哀顺变,可他们并不知道,我根本不想节哀,我只想哭,毫无保留地,痛快淋漓地哭一场。
妈妈说过,疾病跟死亡也是生命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这我知道,深切地知道,但当它降临时,我还是手足无措。
我想到很多,想到妈妈是如何将我拉扯大,想她为了我,把那些她带回来的把眼睛停留在我初育身体上的男人们一巴掌扇出门外。
想她为了让父亲不再来纠缠我们,拿着才到要跟他你死我活,父亲吓得手上的帽子都掉在地上,是我拣起来,拍拍上面的灰,然后递给他。
想她为了我,在下雪天仍然赶去航空公司值班,只为了多赚取一点我们的生活费,或者给我交英语补习班的辅导费。
想她好歹没有扔下我,死活把我拉拔大了。
我们那时候那么穷,她为了让我上好一点的高中,去亲戚家借已经旧了的课本,为了让我在冬天穿上暖和的,同龄人都穿的时髦的羽绒服,她三年没买过新衣服,她是那么爱美的,可一件衣服,她穿了三年,有时候在家里也穿着职业装。
所以,从我十三岁起,我就懂得如何让男生为我买单,因为我长得漂亮,他们喜欢我,我也知道如何讨他们的欢心。
我不信任这些男的,余成是个例外,但事实也证明,他同样不值得信任。
男人听话的时候,只是他在你枕边的那一瞬间。
我们相依为命那么多年,好不容易熬过来了,她却那么突兀地离我而去,也不管我是不是活得下去。
我越想,心里就如同被棉花塞住了一般,透不过气来,我在黑暗中捂着胸口一阵阵抽泣,哭得死去活来,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我才能毫无顾忌地哭出声。
大哭一场,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不然会憋出内伤。
母亲的骨灰被带回乡下安葬,辛普森太太俨然跟我成了一家人,也随我一起回去了,老房子在乡下,妈妈的墓地就在老房子的后山,是舅舅找人挖的,挨着外婆的坟。
山上光秃秃的,入目即是一片萧条,鞭炮声响彻小山谷,老家在前几天莆降了一场大雪,这会正是冷的时候,凛冽地风肆虐着,我牵着茉莉的手,立在烟雾笼罩的坟堡前。
黄色的圆纸钱被风吹的四处飘,我眯了眯眼睛,看着那崭新黄土的坟堡,想着人真的是渺小的可以,生前那么生龙活虎的一个人,现在也要这么凄凉地躺在这潮湿阴冷的地下一辈子。
外婆的坟被舅舅修葺过了,立刻块汉白玉碑,旁边长了一棵叫不出名的野果树,一到春天,便会招来许多蛇跟老鼠在这里筑窝。
我想着,自己以后要经常来看妈,把她的坟头那棵野果子树坎了,不让那些东西有机可乘。
我叹息,这之后,就得逢年过节才来看她一次了。
收拾起思绪,在一片烟雾缭绕中,我跟茉莉在亲戚们诧异的眼神中磕了三个头,第一个离去,连眼泪都没流一滴。
他们估计都在背后骂我没良心吧?
过了头七后,我带着辛普森还有两个小的回到a市。
客厅里,我跟辛普森坐在沙发上,我手里抱着嘟嘟,问她:“辛普森太太,你如果想离开我,随时跟我讲,尽管我很舍不得你。”
“噢,天哪,密斯江,你是要辞退我吗?”
我笑,她明显理解错了:“不,我是怕你太辛苦,你以后要照顾两个孩子,虽然我会给你加工资,但我仍旧担心你会嫌累!”
她如释重负:“不,我愿意跟着你,照顾你们,相信我,我是那么喜欢你跟孩子们。”
“你不想家,不想你的孩子们吗?”
“他们都已经大了,有自己的家庭,我们偶尔通电话,但不需要一直在一起,你知道,西方国家的孩子,很小就开始独立了。”
辛普森太太是个寡妇,她有一儿一女,都已经结婚,是韩国泰从英国带他来中国的,这之前,韩国泰在英国忙事业时,她当过韩国泰几年的私人管家,后来他工作重心转到国内,她也跟着一起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