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木的同事告诉我,方木去外地执行任务,担任一起贩毒案的卧底,由于经验不足,被敌人识破,在与对方交涉时,被对方的枪支射中心脏,现在正在抢救中,由于方木倒下前一只将我的照片拽在手里,所以他的同事首先联系的便是我。
我看了看那张照片,上面还残留着一条条干涸的血渍,触目惊心。
“那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的呢?”
我下意识问,毕竟,这些人也没见过我。
“是这样,我们有个同事见过你,大概知道你跟方木之间的关系,听说他的眼角膜是你母亲捐赠的,所以那个同事建议我们先联系你。”
我默然,这个傻小子,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我,我问:“那他父母知道吗?”
“已经通知了,他们在加拿大,正往这边赶!”
我点点头,又道:“情况怎么样?严重吗?”
他皱眉:“不容乐观,正在抢救,还好是在本市发生的,能及时救治,若是……”
他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下面的话,不说也罢,都猜得到。
“进去多久了?”我焦虑问道。
“三个小时了!”
我与方木的同事一同在医院的走廊等待手术结束,但他突然接到组织的电话,说伤害方木的那伙罪犯已经潜逃外省,他们必须连夜追击,他这会得随队里去外地。
我忙道:“那你快去吧!”
他客套地道:“那就麻烦你了,医药费组织上会给报销,有什么事,可以去局里找我们的同事。”
我暗暗叹息,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医药费,不过也无可厚非,这手术费估计也不是一笔小钱,对他们这些人民的公仆来说,确实是件大事。
方木九死一生,在凌晨五点的时候从手术室推了出来,我在医院走廊焦虑地等待着结果,回忆着与这个清秀的年轻男孩相识的一幕幕。
我想是的,如果我没遇见许威,或许是会接受他的,他身上的朝气弥补了我身上的死气沉沉,每一个中年女人都渴望自己能遇见一个年轻俊朗的小男生,这既能填补多年婚姻的空白,也能唤醒天然的母性。
对待方木,我一直把他当男孩看,从未列入男人的行列,我不相信爱情,但又渴望爱情,如今他躺在这里,我是揪心的,我没想到,他对我的爱会深到这种地步,在他快死去时,他想到的,不是他的父母,也不是他的情人,或者任何一个女朋友,而是我这个与他并不亲密的陌生女人。
这世界上还是有温情的,即便那些感情不能开始,甚至不被世人所接受,也足以温暖人心。
娜娜在早上七点多冲到医院,刚进病房就捂着嘴呜呜大哭起来,像蒙着被子在打鼓,让人听得心惊肉跳。
“好了,你别哭了,他又没事,医生说他已经脱离危险,很快就能醒过来了!”
受不了这种聒噪,我尽量温和地劝解她,不知道是不是随着年纪增长的缘故,遇到事情,我越来越不爱哭,如果会哭,也是因为感动。
儿时的我们,碰到一点点事就嚎啕大哭,那时的我们,总以为哭能解决一切,得不到的东西,只要一哭,妈妈马上会给你办到,送到你手里,只要你哭,一切都天下太平。
长大后进入社会,才明白眼泪是最廉价的东西,只有弱者才以泪洗面,强者都把眼泪吞回肚子里。
我像娜娜这般大的时候,已经不再随便流泪,有钱家庭长大的孩子总是比我们这些放养的孩子更娇气,遇事就用泪水浇灌。
她终于停止嚎啕,改为抽抽搭搭的呜咽,红肿着眼睛,瓮着鼻子问我:“几时能醒来?”
我摇头:“还不清楚,你要是要上班,就先忙去吧,他醒了我给你打电话!”
“班上不上有什么重要的,他醒了才是重点!”
我叹息,这傻姑娘,一片痴心照明月,可明月却看不到她:“去上班吧,你守在这里他也不会提前醒来,我现在是无业游民,好歹是个自由身,公司又不是菜市场,无故旷工也是不好的,你总得生存,况且,他父母今天会到,若是他醒了,我也不会呆多久的!”
她见我说得在理,也不再坚持,揩了揩鼻子:“那好吧,辛苦你了!”
娜娜走后,我搬张凳子坐在方木的床前,托腮看着他的脸孔,他身上插满了管子,包裹着纱布,鲜血染红雪白的纱布,怵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