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儿将信看了又看,确认确实没有遗漏的部分后,才将信纸折好,装回信箱里,从抽屉里拿出上次买的信纸,给茉莉回信。
他在信上写了最近的生活,自己的心情,c市的天气,以及打工地方的事,并再三强调,自己会在春天的时候去探望她,不再提妈妈的事,祝福她能早日康复,写好后稍微风干,装进信封,贴上邮票,投进小区楼下的邮箱里。
已经入冬,不同于南方加件毛衣就能对抗整个冬日的“假冬天”,北方的冬天可是真枪实弹的,刚入冬,一股能把人冻僵的冷空气入侵这个城市,平儿不得不翻出大羽绒服裹上。
近段时间,也许是单身的缘故,他居然跟隔壁的蔡顶梁混得有点熟了,十一月的时候,学校的课还没有停,这天,天虽然冷,却有阳光,他上午从学校上完课出来,去食堂吃了饭后,一个人坐在操场的篮球架上晒太阳。
正午的太阳有点烈,他将外套脱了,搭在手臂上,一边抽烟,一边打量周围的人和物。
抽烟是跟蔡顶梁学的,上个周末,蔡君到他公寓来捣乱,仔细想想,此人似乎把他的作息时间摸得相当清楚,连他啥时候有空,啥时候要去打工,都一清二楚。
也许是一个人独居,也渴望有个人说话,不管是愿意,还是不愿意,他默许了蔡顶梁出入他的领地。
此君属于对感情毫无责任心的一种人,据他自己讲,他已经同上百个女孩睡过觉,而且他还有女朋友,这实在让平儿大跌眼镜,看他相貌平平的,居然那么会讨女孩子欢心。
相对来讲,平儿这点履历,简直不值一提,当他问自己同多少个女孩睡过觉时,他老实回答,就只有两三个而已。
谁料,蔡君当即哈哈大笑,等笑够了,用一副惋惜的神态说:“你这长相,实在是浪费了!”
平儿笑:“浪费了同女孩睡觉的机会?”
“不然呢,人活着,为了什么?快活呀!”说这话时,蔡君故意架起双臂,做了个了不起的动作。
平儿轻轻一笑:“从医学角度来讲,纵欲过度是不好的,适量就好,所以,我不会像你那么拼!”
“还医学角度,你现在不玩,难道等结婚了再玩?结了婚,就得对婚姻忠诚,结婚以前的事,谁也不跟你计较了!”
平儿听他说得头头是道,有点想笑,但终究是忍住了,这人,把自己的风流说得那么崇高无尚,莫不然,他真以为,自己会相信他,结婚以后,就真的会对婚姻忠诚?中国有句老话,叫狗改不了吃屎。
但不管怎么说,平儿还是跟他混到了一起,他也邀请过自己几次,到夜总会去物色睡觉的女孩子,但都被婉言拒绝了,一来,大二的学习任务紧,还要打工,身体有点吃不消,二来,他讨厌同那种地方的女孩打交道,一身的艳俗气,廉价的香水味道。
但有一点,他倒是学了,那就是抽烟,这玩意儿,以前他总觉得不好,学会了以后,觉得也挺好的,烦闷的时候,抽两根,还能缓解心理压力。
在他歪着头,眯着眼睛,想着近段时间发生的事时,手机突然铃声大作,他拿起一看,居然是家里打来的,而且不是妈妈的号码,是方叔叔打来的。
他狐疑地接起后,那边传来一个晴天霹雳,江南出了车祸,现在正在医院躺着急救,这个消息如同一个炸弹,炸得他魂飞魄散。
想也没想,挂了电话后,冲到系主任那里,简单解释了一下理由,请了几天假,用手机订好当天最早的一趟飞机,飞往a市。
票是傍晚六点的,这期间,他煎熬地等待着,给方木去了无数个电话,都说正在手术中,最后一次电话时,总算传来好消息,说手术很成功。
当他赶到a市时,已经是晚上十点,两个孩子外加一个大人,全部守在医院,他到达时,江南已经被推进了病房,还没转入普通病房。
“方叔叔,怎么样了?”
走廊里,他牵着弟弟妹妹的手,问着眼前这个男人。
“撞到头了,好在老天保佑,抢救回来了。”
方木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坐在椅子上,双手掩面,在平儿的记忆里,这个男人,一直是个英俊潇洒的男子,很少见他这样。
但这也恰恰证明,妈妈没有选错人,方叔叔都是因为她,才变成这样。
嘟嘟已经上初中,小海绵已经上小学,但都还是孩子,见到他回来,都围过来抱住他,这让他莫名的温暖,无论发生什么事,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再大的难关也能渡过。
他说不出安慰的话,只是陪着一起等待,三天后,江南总算苏醒过来,方木留在医院照顾病人,平儿则负责接送弟弟妹妹上学放学。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懂得了妈妈的苦。
江南苏醒后,还不太能说话,真正开始说话,是在一周后,但他只请了七天假,只好又打电话多请了几天。
开口说话的这天,他跟方木一直守在旁边,他抓住江南的手,安慰她,一切都会平安渡过,如同小时候,她告诉所有孩子们的话一样。
江南能开口说话后,第一件事便是让平儿赶紧回学校上课,说自己没事,叫他别耽误了课业,他扭不过,又多呆了两天,才起身回c市。
临走前,他再三向江南的主治医生确认病情,对方说只要好好休养,不会有太大问题,他这才安心地走。
出发的这天,他到病房向江南告别,她还只能躺着,他俯下,身亲吻她的额头,大病一场,再漂亮的女人也变得不成人样,身子比以前更加瘦小了。
江南只轻轻握了握他的手,并嘱咐他在外照顾好自己,送他到机场的是方木,他这才意识到,以前每次,只要他出远门,送他都机场的,都是江南。
而这一切,已经慢慢改变,坐在飞机上的时候,他无声地痛哭起来,旁边的人问他怎么了,他充耳不闻。
回到c市半个月后,江南主动打来电话,说自己已经出院了,母子两在电话里聊了很久,头一次,平儿抱着手机,当着江南的面哭了出来,他只要听到江南的声音就想哭,江南也哭了,最后也不记得是谁先挂的电话。
他只记得一句话,生离好过死别,你总要学会独自面对这个世界,只要都还活着,一切就都还有希望,并再三强调,这种事不能让茉莉知道。
他也照做了,反正他也不知道如何说这样的事。
在浑浑噩噩的日子里,迎来了一年里最后的一个月,学校已经放假,他各门功课都拿优,学分是没问题的了。
一放假,他就准备回a市过年,但俱乐部的工作得做到过年前一个星期,他只好暂时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