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绍寒至死也不会懂,不懂安隅为何会如此痛恨他新婚次日的不辞而别。
她是个被抛弃的人,被父母抛弃,而后演变成被丈夫抛弃。
自她记事起,她便是个没人要的孩子。
这种命运,好似早已定型,无论她这些年如何苦苦挣扎想要从地狱里脱身出来,都改变不了她没人要的事实。
而今日、当徐绍寒深夜穿戴整齐站在跟前时,安隅脑中那根长期紧绷的弦嘎嘣而断。
自幼不被疼爱的孩子,总是格外敏感。
这个深夜准备悄摸摸离家的男人,彻底将她心底掩埋许久的情绪激发出来。
满腔怒火蓄势待发,眼底的愤怒与憎恨在这一瞬间尽显无疑,她努力用这些情绪掩藏自己内心的破败与不堪,努力控住那欲要夺眶而出悲痛的泪水。
可有些东西,越是掩饰,便越浓烈。
越是掩盖,便越能彰显她内心此时的恐惧与孤寂。
二人无声挣扎着,一方想走,一方极力挽留。
电话那侧,不时还传出声响,夫妻二人暗自较劲,,谁也未曾言语。
直至徐绍寒腾出手挂了电话,伸手将手机大力扔到床上,迈步过去狠狠抱着自家爱人,开口尽是道歉;“乖、我道歉。”
她伸手,狠狠扯住男人衣领,痛心疾首咬牙切齿猩红着眼开口道;“徐绍寒,你一次次的用你的举动告知我,向我证实,我就是个没人要的孩子。”
她没人要,父母不要,丈夫不要,这个世间,无她的容身之所。
她容忍胡穗,是因为多年来,早已习惯。
而此时,她的丈夫啊!
真真是落井下石的好手。
他试图稳住她激烈的情绪。
却只听跟自家爱人在咬牙切齿开口道:
“你装出一副绝世好男人的模样在外蛊惑众人心灵,但你从未想过,如若你今日离开,我明日该如何面对你家里长辈的询问,你说走就走,不留半分情面,可曾想过那些狂风暴雨会将我掩埋?倘若我有足够的底气便罢,可我偏生是个继女,徐绍寒,你将我关进笼子里且还在笼子里放了洪水猛兽来撕咬我,你何等丧心病狂啊!”
撕心裂肺的声响在沉闷的卧室里响起,更衣室一盏昏暗的壁灯照过来,让徐绍寒在夜间清清楚楚看清自家妻子脸上那憎恨咬牙切齿的神情。
男人挺拔的背脊,颤了颤。
今日之事,是他考虑不周。
他妄以为将她留在家里不会有何,可偏偏忘了,这里是“他家。”
并非她家。
在徐家,安隅始终觉得自己是个外人。
她始终在忍,忍着让自己不掉眼泪。
可那佯装坚强的模样让徐绍寒心头更痛了半分。
她腥红着眼,像是一只被抛弃了的兔子。
“华慕岩那边出了事情,码头的事情,不伤筋动骨也得去层皮,我原想着,你睡着了,我出去会儿,天亮之前便回来,万没有想将你一个人放在家里的心思,你要信我,真真切切。”
“你的万千借口只适合去哄骗外面那些绣花枕头,在我这里,无用,”她激昂张牙舞爪想去撕了眼前人,可最终、、、、、、、、。
“实话、字字句句都是实话,我骗谁也不敢骗你,我想与你好好过,安安、从一开始决定娶你为妻时,我便想与你好好过,今夜之事是我欠缺考虑,我道歉,恩?乖、不生气了。”
他低哄着,说尽软语。
安隅依旧挣扎,徐绍寒伸手将人狠狠拥在怀里。
宽厚的掌心按着她消瘦的背脊不让她动弹。
一个未曾经历过被抛弃的人,大抵不会懂那种深入心隋的苦痛。
那些过往啊!像是一只利爪,你妄以为这些年苦苦奋斗努力爬出了深渊,却不想,有些东西,深入骨髓,并非岁月可消逝。
她看似光鲜亮丽,看似是行业佼佼者,看似心狠手辣。
可也掩盖不了她骨子里的残破不堪。
她无言,推搡徐绍寒的臂弯微微垂在身侧,原本剑拔弩张的人儿此时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低垂首,除了那满身孤寂之外,让人看不清神色,凉凉话语响起;“你走吧!”
猛然,徐绍寒心头像是被针扎似的。
伸手将人面颊捧起,话语温软;“不走,我陪着你。”
“安安,往后只有你心狠抛弃我的份,我段是不会不要你的。”
他话语温温软软,似娓娓道来,却不想多年后,一语成箴。
见她未言,男人话语急切,带着微颤;“安安、我是你的夫,海水干枯岁月倒流我也不会不要你。”
这是责任,也是因为隐在心底的爱意与欢喜。
徐绍寒深知自己今夜太过唯我主意,险些伤了安隅的心。
此时恨不得能将她揉进怀里,一遍一遍说着宽慰话。
感情这个东西,谁先认真谁就输了。
徐绍寒虽身为一方霸主,但终究,太过天真。
他跟一个从未被爱过的女孩子谈爱?
莫过于,自讨苦吃。
跟一个见惯了旁人悲惨婚姻的人谈婚姻。
莫过于,自寻死路。
有些人,天生不会爱人。
即便是你费尽心思使劲手段想给她所有温暖。
她不需要,便是不需要,没有任何理由。
若一定要有,那便是她此生从未被爱过,也给不了旁人情情爱爱。
屋外,暖黄的院灯透过窗帘跳进来,忽明忽暗,让屋子里多了些许暖黄不清。
男人依旧捧着她的面颊,话语心疼;“初为人夫,若有不妥之处,不求你宽宏大量,但求你给我改过自新的机会。”
他话语沙哑,带着低沉,在这漆黑的夜里尤为蛊惑人心。
她满身尖刺张牙舞爪恨不得能将身后人撕成碎片,可最终,二人在一番激烈争吵过后相沉默不言。
确切的说,是安隅吵,徐绍寒始终扮演三好丈夫的角色。
将即将崩溃的人从悬崖边一点点拉了回来。
微风过,未曾关紧的窗子里有些许微风偷跑进卧室,告知安隅,她与徐绍寒在数分钟前,做了何事。
倘若婚姻是一座牢笼,那么被困在牢笼里的二人若非有一人心甘情愿伏低做小的话,这场婚姻必然是走不下去的。
徐绍寒深谙这其中真谛,虽未有经验,但道听途说,总能知晓这其中个中缘由。
他与安隅之间,若双方都厌恶这场婚姻,那么到头来,二人均会满身伤痕。
她未曾应允,低头将睡袍套在身上,在欲要下床之前,徐绍寒伸手握住她掌心,柔柔道;“安安、或许我不够好,但我可以学习怎样成为一名合格的丈夫,给我机会。”
最后四字,带着些许恳求。
安隅回眸望他,男人深沉视线一瞬不瞬盯着她,眼底神情,万般认真。
更是炙热的险些将她灼伤。
2007年6月某夜,徐绍寒将华慕岩一干人等抛在身后,任由码头上的狂风暴雨席卷而来。
将他们打的措手不及。
总统府新房内,安隅着一身大红色睡袍披头散发坐在浴缸旁轻点烟灰,满身苍凉在昏暗的环境下尽显无疑。
此时,她像海上浮萍,飘摇不定,无依无靠。
自一开始,她本就不看好这场婚姻,可为何,徐绍寒今夜离去时,她会恨不得撕了他?
十五年寄人篱下的生活,将她活泼的性子打磨的所剩无己,她沉默寡言,除去工作,不喜与旁人过多交流,这些年,从未有今夜这般撕心裂肺过。
即便是知晓胡穗将她卖了那夜,她也未曾像今夜这样痛心疾首恨不得她去死。
、安隅想,她大抵是疯魔了,不若怎会对徐绍寒这个本就不该成为自己丈夫的男人怒吼咆哮,且还在有意识之下与其发生那般暧昧关系?
她抬手,狠狠吸了口烟,似是想稳住那浮躁的情绪。
可最终,徒劳。
直面内心是件很残酷的事情,而安隅,不愿。
她将那股子即将要冒出来的躁动狠狠的扼杀在了摇篮里。
前车之鉴何其惨痛?
她怎还会愿意将自己塞到那滚滚车轮下让自己粉身碎骨?
不会、永远不会。
帝王将相最是无情,天家的男人最是是道貌岸然,人面兽心。
她见过太多不好的婚姻,所以,从不对自己婚姻抱有任何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