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长笙毕竟是他的儿子。

他沉痛不已，却还是放下了戒备，并没有跟段长笙彻底断绝关系。

段长笙母亲的死像是一根刺，横亘在二人中间，他们再也回不到原处。

可即便两人的关系降到冰点，他们仍保持着父子关系，这就够了。

他不会为道恩·琼斯的疏远而痛苦，因为毫无意义。

段长笙谋划好了一切，选择医学院，又远走他乡。

而这些年，他也并没有彻底的放弃对道恩制药的关注。

虽然他看起来心灰意冷，早已经将曾经的继承权置之于不顾，全数投身于救世济人的高尚事业，但却并不如此。

医生这个职业，也是他为自己精心选择的伪装。

不过他向来聪明，是常人望尘莫及的天才，那些对其他人艰涩至极的内容，对他而言，不过尔尔。

他做什么都能成功，一向如此。

段长笙从小就知道，自己的性格跟其他人有着微妙的差别。

从他学会思考开始，他便深谙自己的缺陷——

他一直有种骨子里的冷血。

有很多人都会因为后天的遭遇而逐渐对世界失去兴趣，失去同理心，自从做了精神科医生之后，他更是见惯了这样的患者。

可越深入了解，他反而越发察觉自己的不一样。

他的冷血几乎是天生的，而他的智商却是天才级别的。

对于段长笙而言，他的人生几乎完美无缺。

他生来就拥有一个相当和谐的家庭。

深爱他的，仁慈且正直的父亲与母亲，从小便是众星捧月，别说阴暗的遭遇，连一点风浪都没有见过。

只是，宛若上帝造人时忘记给他安装情绪的零件。

他对整个世界，都麻木，无动于衷，任何生物都不能真正进入他的眼中，也无法将他打动。

如果说，别人的世界是缤纷多彩的，充斥着友情、爱情、亲情，那么他的世界就是一片索然无味的黑白。

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一点几乎从没有变过。

而仿佛是为了补偿他情感上的缺陷，他在别的方面做到了几乎完美，像是毫无瑕疵的、束之高阁的艺术品。

他常常听到别人对自己的夸赞。

“不吵不闹，这也太乖巧懂事了吧？”

“贵公子是小学生吧？竟然连高中奥数题都会做，这也太聪明了……”

“你长得真好看。”

“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啊！”

“虎父无犬子！”

诸如此类，从小到大，他听到耳朵都生茧。

无论是家世也好，容貌也好，还是一颗远远比其他人聪明的多的脑子也好——

如果说有的人努力一辈子，也无法得到到达罗马，那么段长笙简直就是出生在了终点线。

不过，这对于段长笙而言，也并不是那么值得开心的事情。

相反，这样顺风顺水的人生，只是加剧了他的无趣感。

他发现自己的缺憾，却把它隐藏的很好，学着露出所有人都喜欢的温柔谦逊姿态。

但装的就是装的。

母亲的死让他看清楚了自己真的是个毫无感情的怪物。

而他突然感到厌倦，更不想继续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