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怎么会看见我？”

江唯身形猛地一震，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没站稳。

江客单手抄入裤袋，饶有兴味地打量江唯脸上的表情变化：“在那种鬼地方待过的人，哪个不是一天到晚四面楚歌，就你那点藏身伎俩，能发现你的人多了。如果不是那些畜生还忌惮你父亲，单凭你一个人独自跑去那种地方，早就给人生吞活剥了。”

生吞活剥……

江唯翕闪着眼睑，话匣被揭开，本是四个极为平常的字，却极大地刺激了她的感官。

那些曾被她刻意遗忘的画面如同风潮浪涌，一鼓作气，不断袭入她的脑海。

她靠着沙发的扶手，堪堪稳住虚晃的身形，长长的指甲几乎嵌入到掌心肉中。

当年，她只有一次，因为好奇，偷偷跟着她父亲的车去了一家训练营。

她本以为，训练营只是简单的格斗场所，却发现，那些地方根本就是斗兽场。

人与人之间，每天都会有不同的失败者死在训练场或者擂台上，大到中年人，小到十多岁的孩子。

尤其是女性失败者，会比男性所遭受的痛苦凄惨数万倍。

她们不仅要遭受几近摧残的暴力锤炼，一旦失手，就会成为男性的玩物，任人凌辱，肆意玩弄。

姿色出众的，会被扔到夜场做身体交易，一般的，就只是一具等待器官买卖的躯体而已。

她那时所听所看，全然应证了那句话：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

她想过要报警，想过揭发这一切，可她最终退缩了。

她置若罔闻，视而不见，只因她不想失去自己的父母，更不想失去眼前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她曾质问父母，为什么要参与那些肮脏污秽的事？

她父亲给出的答案是，训练营背后有真正的主使者，他们一直要挟江氏，并提出将江客送入训练营，否则不仅不会放过江氏，还要将一切罪名推到江氏头上。

起初她是疑惑的，因为她看到了自己父亲与恶魔之间谈笑的一面，但转念想起，在江客到江家的那几年里，她几乎没有见过江客受伤。

她便以为，那是训练营背后主使者对江客宠信所致。

后来，有很长的一段岁月，她一直坚信自己的父母没有骗她，没有做错，他们都是受害者，都是迫不得已。

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给自己洗脑，甚至将这一切罪责全部怪到江客头上，对江客的怨恨一重压过一重。

哪怕有一次她亲眼看到江客浑身是血，步履蹒跚地独自回家，她也只是不屑地以为，那一切都是江客咎由自取。

直到后来，她翻开了她父母给她留下的遗信……

“……那你当初为什么不选择报警，揭露这一切？”

江唯艰涩地启唇，耳朵虽在嗡嗡作响，却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嗓音在战栗，说不清是没底气，还有记忆创伤所导致。

江客眯起黑眸，似是听到什么无知的笑话，平静的眼底裹挟着浓墨重染的讽意：“江唯，你是拿训练营里的其他受害者当死人吗？它们能在海拓市运营十几年而不被揭发，你认为会是什么原因？好好动动脑子。”

江唯神色一僵，倏尔意识到某种可能性，怔忡几秒，牙齿不觉开始打颤，好半晌，她蓦然抬眼瞪江客：“所以，这就是你一直讨厌警方的原因？”

江客揉揉疲倦的眉宇，懒得再与她闲耗：“我的话就说到这里，你好自为之。还有，关于训练营的事，奉劝你，有证据的话，赶紧交由警方，否则，你再徇私心，坐牢事小，那些人可不一定会放过你。”

江唯一怔，直不楞登地问了句：“哪些人？训练营的那些吗？”

江客抿唇，凝肃的目光在江唯身上多停留了几秒，下一瞬，兀自摇摇头，似是对她大失所望，迈步准备离开。

江唯迟滞在原地，知道自己一时没跟上江客话里的节奏，推敲少许，眼见人已经走到办公室门口，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一个困扰她多年的问题，忙不迭地叫住江客：“你等等”

江客停下步子，侧身斜她一眼，漫不经心地问：“还有事？”

江唯局促地闪烁着眼睑，声色还是不大冷静：“我父母出事当天，你为什么带我去郊区别墅？他们过世后，你又为什么一直愿意留在我身边保护我？直到我三年前顺利进入董事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