涌上加拉伊尔和柏森面部的血气变得愈发浓厚。他们逐渐理解了卡鲁哈纳王话中的意思。“想让帕尔斯灭亡，根本没必要把他们数十万的精兵全部杀尽。只要消灭亚尔斯兰一人，帕尔斯也会跟着消失。亚尔斯兰死后，谁又能继位为王？是那个叫达龙的，还是那个叫那尔撒斯的？无论再怎么有勇有谋，他们两个的身份说到底都是人臣，怎会让他们随心所欲？”

卡鲁哈纳王的声音中包含着一股奇怪的力量，使他周围的人们纷纷屏住了呼吸。

“你们两个立刻潜入帕尔斯国，杀了亚尔斯兰那小子。”

卡鲁哈纳王明确地如此告知。加拉伊尔和柏森不由地吞了口唾沫。

“不问手段，我对你们的勇气和机智很是期待。在你们完成使命的当天，我就释放你们的全部族人；当然，还会任命你们为将军，位列贵族。将来，你们或许还能成为我女儿的夫婿。”

没有一个人能预想到国王会下达这样的一道命令。近臣们拼命压抑住惊愕的情绪，看向国王。

“当然，这个任务不是无期限的。前往帕尔斯的王都叶克巴达那需要两个月，伺机达成使命也要两个月，再加上归途的两个月……加起来总共是半年。我只等你们半年，以明年的一月底为期限。到了二月一日，你们和你们的家族就必须以死谢罪。怎么样，要不要做？”

年轻人毫无选择的余地，拒绝的话只能落得当场被处决的下场，狱中的家人也会全体被杀。两名年轻人不顾一切地大喊起来：“我们做，我们一定做，我们会按照陛下的命令去做！”那是当然的——差点说出这句话的卡鲁哈纳王缓缓点了点头。

“我给你们今天一天做准备，也准许你们去和家人道别。明天天一亮，你们就要出发，明白吗？”

“啊，多么慈悲，多么宽容！你们两个，千万不能忘记国王陛下的大恩大德！”

近臣们一齐发出颂扬之辞，年轻人们深深地埋下头去。

ii

加拉伊尔和柏森回到不久前才走出的牢房。他们身上仍然是污迹斑斑的衣服，但枷锁和镣铐都已解了下来。

阶梯式宫殿的最底层半埋入地下，这个阴暗无比的地方，只有天花板附近有一扇面向采光井的小型透光窗。底下设置了囤积闭关守城时需要的粮食、燃料和武器的仓库，那些惹人忌讳的设施，如牢狱、刑场、拷问室和放置尸体的地方也设在此处。

这里的牢狱关押的绝非小偷小摸之人，涉及国家级犯罪的人及其族人会被长期幽禁于此。石板的通路昏暗而潮湿。柏森进入其中一扇门，加拉伊尔则进入由道路相隔的另一侧的门。他的母亲、祖母、一个弟弟和三个妹妹都在十步见方的屋子中，抱成一团蹲坐在地。

“啊啊，加拉伊尔，你没事吧！”

“母亲！”

“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看样子你的镣铐都被拿掉了……”

“哥哥，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弟弟和妹妹们将哥哥团团抱住。

在加拉伊尔和柏森最先被带出牢房的时候，他们的家人以为他们将被处刑，都为此而悲叹不已。

加拉伊尔抱起只有六岁的小妹，向母亲和祖母禀告道：“母亲，国王陛下直接对我和柏森赐下命令。内容不能明确告诉您，但只要我们完成任务，全家就等得到赦免。”

“这是真的吗？”

年届八旬的祖母声音不由颤抖起来，母亲则默不作声地看着加拉伊尔。

“你们只需要再辛苦半年，在此之前请无论如何振作精神，等待我的归来。”

母亲一把抓住加拉伊尔的手腕。她把嘴贴在儿子的耳边，低声呢喃道：“逃吧。”

加拉伊尔茫然地回望着母亲。母亲的声音虽然低微，话语中却没有分毫的迷惘或动摇之情。“不要管我们，你只管逃。我很清楚，那个国王绝对不会放过我们的。”

“母……母亲……”

“即便只有你一个人也要活下去，还要过得幸福。不要留在这个国家，你没必要为了那种无情的国王而舍弃自己的生命。”

“母亲，我是为了整个家族……”

“难道我们是束缚你的枷锁吗？”

“……”

“逃吧，这是命令。若胆敢违背母亲的命令，你就不再是我的儿子。”

眼见加拉伊尔无法回复，母亲立刻放开儿子的手腕，背过身去。她敲了敲门，用平静的声音向狱卒说道：“我们已经充分道别过了，请把我的儿子从牢里带出去。”

狱卒点了点头，打开牢房的出入口。加拉伊尔走出牢房再度回首，想要最后再看一眼母亲的脸，但母亲仍旧保持着背对儿子的姿态。

两个年轻人再度被带到卡鲁哈纳王的御前。

柏森向国王禀告道：“小的发誓，我们两人一定会亲手夺下帕尔斯国王的性命，再度回到陛下的御前复命。还请陛下等待吉报。”

柏森的声音和表情都充满了狂热的亢奋感。加拉伊尔无法如同他的表兄弟那般热情高涨，但他感觉此刻需要一些演技。只要让眼前这个冷酷的国王稍起疑心，他的命就到头了。

“小的必定和柏森一道，绝对、绝对会完成王命，为邱尔克国增添荣光！”

加拉伊尔五体投地，将额头紧贴地板，这样做是防止别人看破他的表情。

过了片刻，似乎心满意足的卡鲁哈纳王的声音在年轻人头顶上方响起。

“说得好，那就去吧！”

“是。”

“去给他们准备两人份的旅行必需品。好刀好马，还有充足的路费。”

卡鲁哈纳王绝不吝啬。当然，比起动员数万人为单位的大军所需的费用，两名刺客的旅费根本算不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