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胸前画个十字,大踏步地冲向厕所。
当我从厕所里出来,又听到奇怪的细小声响,就像有东西在地上拖动。我拿着煤油灯朝左右看了看,那声音又消失了。
我觉得古怪,便立刻跑回房间,没向任何人提起这件事。
我和阿历克斯经常在大大的孤儿院里探险,也许那时我就隐隐察觉到孤儿院里有秘密。
我们像探险者一样在没什么人使用的房间里一间间探查,不知不觉来到了院长办公室,平时紧锁的门虚掩着,我从门缝看进去,只能看清室内一角,另一边被遮挡住,在模糊的昏暗中我似乎看到了一截垂下的苍白手臂。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院长突然出现在我身后,我有些惊慌,不知如何回答。
院长并不想吓到我们,他微微笑了起来,一只手撑在门上:“即使你们厌烦睡午觉,也不能到处乱跑。阿曼莎夫人可是会生气的,她正在到处找你们呢。”
“糟了,克里欧,我们快走,阿曼莎夫人生起气来很可怕的!”
阿历克斯拉着我从院长身边跑开,比起“探险”中的疑问,女工阿曼莎的怒火更使我们恐惧。
三
我们时常在孤儿院里窜来窜去和舍工们捉迷藏,阿曼莎夫人对此感到头疼。因为我总是趁着她不注意去厨房偷吃甜点,她为我的蛀牙感到担心。
当我带着三颗蛀牙去偷吃甜点被发现时,阿曼莎夫人气吼吼地跟在后面追:“站住!克里欧!你那一口牙都要烂光了!”
我一溜烟地钻进路旁的树丛摆脱了阿曼莎夫人,沉浸在游戏般的兴奋里,高兴得把软糖馅饼一口塞进嘴里,完全不在意那三颗隐隐作痛的牙。吃完后我从树丛的滑坡上滑下,结果一头撞在一个女人身上,我匆忙抬头,那是一位打扮时髦,三十多岁的美丽女士,她正用惊异的表情看着我。
我慌张地拉开距离,努力地咽下口中的馅饼,含糊不清地向她道歉:“对不起,夫人。”这时我才注意到她的身旁站着一位绅士模样的中年男士。
女人面含笑意地打量着我:“为什么跑得这么急?小绅士。”
我舔舔粘在嘴边的果酱:“呃……我遇到了些麻烦……”
“是不是偷吃零食被抓到了?”男人一语道破,他很有经验地向女人笑道,“我小时候换牙时也总是躲着大人偷吃糖果。”
女人会意地笑笑,她突然伸手拨开我额前的头发:“哦,你的额头受伤了,是刚才被树枝划伤的吗?”
我这才感到额前丝丝刺痛。
女人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张创可贴替我贴在额头上,她用手抚摸了一下我的脸颊,那样温柔,让我想起小时候妈妈也曾这样抚摸过我的脸。妈妈的手经常泡在冷水里有些僵硬,但抚在脸上的触感却是那样的柔和,她说:“克里欧,你和阿历克斯是我在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
女人的手从我的脸颊上移开,我闻到一股幽香传来,不由得脱口而出:“好香……”
“这是我擦在身上的香水,你喜欢它吗?”
“是的,夫人,它很好闻。”
我如实说道。
这种香水的气味我在院长的办公室门口也闻到过,跟这个女人的不一样,那个浓郁得令我感到恶心。
美丽的女士显得很高兴,碧绿的眼睛闪烁着晶莹的光:“谢谢你的赞赏,艾瑞克完全不懂欣赏这些,甚至连好闻和难闻都分不出来。”女人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玩笑般抱怨道。
名叫艾瑞克的男人一脸伤脑筋的表情,讨好似的向女人道:“亲爱的,你不用擦任何香水,也有足够的魅力。”
“你可不要以为这种花言巧语就可以讨好我哦,亲爱的,我可还没有忘记你连我今天换了香水都没有察觉到。”
我想他们是感情很好的夫妻——
女人最后对我说:“我们还没有自我介绍过,我叫安娜,这位是我的丈夫艾瑞克,你叫什么?小绅士。”
也是能够愉快相处的大人——
“我叫——阿历克斯。”
四
【我叫阿历克斯】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说了这句话,造成了阿历克斯如今面对我冷冰冰的态度,我盯着会客室紧闭的门,不知道他和院长在里面谈论得怎么样了,如果有必要的话,在阿历克斯出来后,我可以为我盗用了他的名字而向他道歉,但我绝不会为此后悔,他知道的,我很固执。
会客室的门开了,院长走了出来,他让阿历克斯等在那里。院长走后,阿历克斯却径自起身朝其他地方走去。
我不知道阿历克斯要做什么,便偷偷跟上,我追寻着他的身影在螺旋般的楼梯上上上下下,在层层叠叠的楼道里兜兜转转,阿历克斯像是在探查什么,就像孩童时的游戏。只是他神色焦虑,找过一间间的房间,却只发现到处都蒙了灰尘。
“嘻嘻嘻嘻……”
有嬉笑声。我环顾四周不知它从何而来,茫然之际,身后仿佛有人窜过,就似一个嬉笑的孩童在与人捉迷藏。
熟悉的感觉,就像是遗落在这里的记忆的碎片——这是我和阿历克斯一起玩过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