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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火海中的重庆人

“五三”轰炸火烬尚存,郭沫若领导的国民政府军委会政治部第三厅的美术家们,就在闹市区都邮街一带的断墙残壁上,画壁画、刷标语:“看!是谁杀死我们的父老、兄弟、姊妹?”“看!是谁炸毁了我们的国家!”“团结抗战!抗战到底!”5月4日下午,他们在敌机来袭的空隙,选定一长排东向的短墙,用白色涂料勾边,红色颜料填心,写下了“打倒日本侵略者”的醒目的巨幅口号,是让敌机官兵看个清楚!抗战中国首都不是狂轰烂炸所能征服得了的!

日机空袭重庆,目标集中在市区,特别是半岛尖端的旧城中心。所投下的100磅至500磅炸弹,以烧夷弹居多。而旧城多为竹木楼房,弹着即起火,火起便不可收拾,造成断电、断水,企图使全市瘫痪,令民众动摇。重庆自来水公司总经理、著名实业家胡子昂先生,在集会上公开宣告:敌人企图以狂炸毁灭重庆,纯属梦想……吾人对各种原料,早有充分准备,足敷今后补充之用。退一步言,即便敌人能将自来水公司全部炸毁,亦不能断民水源。

重庆电力公司也表示:无论在任何困难情况下,国防工业与生产工业之电力供给,绝不会断一日。水电工人更是冒着敌机轰炸杀伤,在灼热的瓦砾中,“以惊人的速度修复了被炸坏的水电工程。”

其它如金融工商界知名人士温少鹤、汪雪松、康心如等,除主动捐款捐物救助被难同胞外,还宣布所属银行钱庄、商号店铺,“坚决留在市区”,照常营业,以示绝不向日寇空袭屈服。

这次轰炸期间,正值重庆南开中学原订筹办校际运动会的日子。争论提到了校务会上:有说日机将继续飞来空袭,有的主张易地延期,也有人提议取消成议。

会议多数意见认为,战火既已燃到重庆,不能企望哪一天日机不来空袭,日后也无法预测一个日机不来的日期,而主张像前方战士一样,“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如期举行运动会。

1939年5月6日、7日,南开中学按照筹备就绪的方案,在整修平坦的大操场上,举行了民国二十八年春季校际运动会。入场式紧凑而隆重,行进的队列有如军阵威武。张伯苓校长在开幕式慷慨致词说;敌人想威胁我们屈服,我们偏不怕他威胁,我们规定要做的事,必须要照着规定的去做!我们要干到底、顶到底!

按照日本陆海军航空兵《中央协定》的方针,日本空军在“航空进攻作战”时,“特别要捕捉消灭敌最高统帅,”日军在“五三”“五四”猛烈空袭重庆后曾广播海外,称蒋介石已趋避成都,国民党中央亦将迁离重庆。这时,蒋宋的行踪、命运成了敏感的话题。

1939年5月5日英国路透社自重庆发出的电讯稿率先对蒋介石行踪加以报道称:昨夜今晨,蒋委员长夫妇同往灾区巡视。委员长昨命市内一切公私车辆,一律供疏散人员之用。今晨各车辆奉命集中于一指定之地点。由蒋夫人指挥疏散扫孺。

目睹眼前一切,蒋介石称“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的惨绝人寰的惨案。”他还从现场救护时发现:市民蒙难“虽惨不忍睹,可民众毫无怨言。”蒋介石慷慨论述说:“中华民族的正气,自古以来,都是在遭受异族侵略时迸发出来的。任何残忍暴行都不能使我们屈服。”

5月9日,中央社记者在当天的电讯稿中,报道了蒋介石再次前往被难市区视察的详情:记者适过其地,于蒋委员长去后即熟询民众,无不同声感戴委员长之爱护人民,有高呼“拥护救国救民之中央者”,有高呼“爱戴救国救民之领袖者”。同时戟指怒目,谓日人滥施轰炸,能毁吾人之身家,不能毁吾上下抗日之精神…蒋委员长之在渝劝谕民众,中央绝无移动之意。日人造谣技术于此可怜可笑。

就在这天,蒋介石出席了全国生产会议。会议主是筹建战时大后方的物资生产问题,蒋介石在其开幕词中,特地就日机连续空袭加以激烈谴责道:日人滥炸重庆市区,这种毫无军事价值的杀人放火,表现了日人的卑鄙无耻,但还要认清,日人是妄想籍此威胁我们的精神,毁灭我们的生产。

蒋介石呼吁与会代表暨产业界全体同仁,“咬牙切齿,加紧工作,克服困难,在血光与火光之中,锻炼我们的精神武器,建设我们的物质武器。”

5月16日,蒋介石就日机滥炸各地城乡的暴行,发表了《告全国同胞书》,愤怒斥责日机肆虐,“血债遍地,火光流天,惨毒之状,罄竹难书”;书告中肯地揭露日机猛炸我前线后方与平民宅区,“其目的不外乎三点”:其一,欲以不断的轰炸,威胁吾全国民众抗战之精神,希冀吾同胞向之屈膝投降;其二,欲以猛烈之轰炸,断绝吾同胞之生活,企图使吾同胞于流离失所之中,减少生产,影响抗战之前途;其三,欲以集中的轰炸,妨害我社会之安宁,妄想扰乱吾后方之秩序。

为击破日寇的毒计,蒋介石以最高领袖身分,责成受难地区当局“竭尽救护之责,以济吾同胞之不给,与助吾同胞之所不及!”同时号召全民,“倍增团结,誓死雪耻,亲爱精诚,共报国仇。”

中国抗战首都不屈服于野蛮空袭的坚强意志,赢得了国际舆论的同情和赞扬,英国《泰晤士报》在5月9日发表题为《重庆之屠杀》的社论写道:日机向人口最密集的住宅区投弹,死者几乎全为平民,而死者中大多是由焚烧而毙命,如此大规模之屠杀,实为罕见,经过这次屠杀之后,日本也许会晓得,此种手段,不仅未能屈服中国,且只增加中国人民抗战之意志。

香港《南华早报》的社论分析日军“航空进攻作战”注定适得其反:日军企图以最迅速的方法结束战事,并籍以炸毁中国战时首都,以摧残中国民众之抗战精神。然而纵属如此,其效果徒足以再度引起伤感,悲愤,憎恶,以及

复仇之希望与引起中国还以颜色而已!

当年,寓居重庆的日本著名反战和平人士绿川英子写下了《在5月的首都》一文,愤怒抨击了日本军部的法西斯暴行。文中写道:在三日、四日,空中出现了银翅的魔鬼。嘣!嘣!嘣!你脚下,大地在流血,你头上,天空在燃烧……为了几千名死者,为了比这更多的孤儿寡妇,你在哭泣。你浑身在流血,但毫不畏惧。那些汉奸和侵略者们应该懂得,血的威胁丝毫不能使你屈服,而只会给你增添更强烈的战斗意志。

著名中国剧作家宋之的抒发了全重庆、全中国人民的共同心声:当埋葬我们的孩子们,我们的妈妈们时,我们在他们烧焦了的尸身上,看不出恐怖,也看不出痛苦。活的人和死的人,跳动的心脏和停跳的心脏,我们和他们,只有一线相连,便是共同的仇恨。我们无需再承认我们的对手还是有着道德观念的人类!我们甚至无需愤怒!对于这种残忍的行动,任何感情的表白都是多余的。倘面对着恶魔,最善良的心也晓得应该怎样做:打死它,或是被它吃掉!

日本帝国主义发动全面侵华战争,一度炫耀其“陆军”武运的传统威力,扬言三个月灭亡中国,其结果,是自京沪战事起,即不得不从速战速决的地面进攻陷入长期对峙的战争泥潭之中。国民政府移驻重庆后,自1939年起,日本军部则转而仗恃其现代科技实力,组织“航空进攻作战”,企图“单用空军获得决定性成果”,事实表明同样不能得逞。反之,饱受苦难的重庆人民,已不再对政府当局防空不力进行过多的指责,而把满腔仇恨集中指向日本帝国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