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12月,蒋介石率军委会辗转移驻重庆,全面经营以重庆为中心,依托四川,背靠西南西北的抗日大后方。
与此同时,日本军部于1938年12月2日决定对退入中国腹地且拒不妥协的国民政府,组织“航空进攻作战”,以达到“压制、消灭残存的抗日势力”的目的。
当天,日本大本营参谋长下扬发布了345号大陆作战,明确规定日军航空进攻作战的目标,是“攻击敌战略及政略中枢”。大陆令决定调集日本的陆军和海军的航空部队来执行这次军事行动,要求陆海军航空部队,须紧密联系,集中兵力,投入优良飞机,共同作战。“特别要捕捉、消灭敌最高统帅和指挥机关”,而攻击敌所谓政略中枢时,则要空袭该地一切,“重要的政治、经济、产业等中枢机关”,“甚至直接空袭市民”,以借“给敌国民造成极大的恐怖。”
为实施这一行动,日军侵华总司令部集中了几乎整个的侵华空军力量。其主要兵力有:在华陆军第59飞行中队,编制战斗机20架;第12飞行中队,编制重型轰炸机5架;陆军航空兵团第一飞行团,编制侦察机18架,战斗机12架,轰炸机30架;第三飞行团,编制侦察机9架,战斗机24架,轻型轰炸机45架;海军方面参战的有第二联合飞行队,编制舰载战斗机54架,舰载攻击机24架,舰载轰炸机12架,中型攻击机26架;第一联合飞行队,编制中型攻击机24架;第三航空队水上侦察机24架。纵观日军用于“航空进攻作战”的321架军用飞机中,能直接用来空袭地面目标的攻击机、驱逐机多达116架,其中杀伤力破坏力强的各型轰炸机数达105架。
日军仗恃其空中绝对优势,施行所谓的进攻作战,把重庆的一切经济、产业、商贸及水陆交通等设施乃至于平民百姓,家宅街市,统统列为攻击目标,这就注定了重庆这僻处腹地的古老城市,上至元戍,下至黎庶,必定要经历一番从天而降的、现代战争的血与火的煎熬。
1938年12月26日,日机81架奔向重庆。殊知当日重庆云海茫茫,习惯靠目测投弹的日机轰炸员不见目标。其第一批12架97型重型轰炸机只好返航。第二批10架伊式轻型轰炸机随之飞来,同样一无所获。日本史学家描述该机队“好不容易才从云隙中捕捉到一块象是市区的目标,在判定是重庆东侧时,根据推测进行了轰炸。”如此作战,在《民国二十七年四川各地空袭损害统计》中并无记载,足见劳而无功。
日军海军航空队接替空自往返的陆军航空兵,继续实施对重庆的“航空进攻作战”。这一轮空袭的,就是震惊当年而传言至今的1939年“五·三”和“五·四”大轰炸。
1939年开年后的2、3、4整整三个月,日机未曾骚扰重庆。战时首都的重庆市区,经过半年经营,点缀了几分升平、安乐的景像。
5月3日一早,鄂西方面第六战区电告日军多机迂回西进,所经各地均无弹火,似有袭击重庆企图。军委会获悉转发。捱过上午,到了12点45分才由防空司令部发出预先警报。仅仅过了5分钟,令人心悸的紧急警报响成一片。闹市顿时纷乱如麻,进城出城的人群车流,堵门塞路。13点17分,即紧急警报响过不到半小时,36架日机掀起振天动地的声浪,飞临重庆上空。敌机从容编组列阵,以十八架为一批,两批敌机你来我去,炸弹三个一串,辟头盖脑地倾泻在两江汇合处的半岛顶端。抗战首都完全沉没在浓黑的烟尘和上窜的烈焰之中。国民党中央通讯社报道说:“敌机肆虐尽兴之后,于下午1时30分仓惶逃去。”
5月3日余烬未灭。5月4日,日机30多架,再袭重庆。中央社电讯称:“因我机阻击,至6时(下午)始有部分敌机窜入市空,在繁华市区投烧夷弹数十枚。”
今天,重庆市中心有条名为“五四路”的市街,就是当年为牢记日机空袭的血泪惨状而留下的历史见证。重庆市地方志编撰委员会在其《重庆大事记》中列出了当年日机空袭的若干数据:5月3日下午一时,日机26架以密集队形空袭重庆。我飞机起飞迎敌,日机侵入市区狂炸,投弹100余枚,大梁子、仓坪街、左营街、陕西街等地均被炸起火。居民伤亡近1000人。5月4日,日机27架再度空袭重庆市区,市区发生大火,都邮街、柴家巷居民死2000人左右,伤3300余,房屋被毁1200栋。
然而,当时日本在国际上却诡辩说:“空袭中偶有炸弹伤及市民之处”。
一切诡辩都是徒劳的。日本帝国主义针对重庆市区的空袭暴行,当即受到揭露和谴责。英国路透社1939年5月5日发自重庆的电讯稿写道:重庆自昨日空袭后,随即起火。人烟稠密之地,木建房子全部被烧。人民无家可归者达二十万人。自来水、电灯、电话、均告断绝。重庆主要街道,自昨晚起至今日下午止,焚烧不辍。(截至文稿)发电时已燃烧到中央日报馆址。火势甚难扑灭。一因城中自来水不继,二因火势多起过广。
当年德国驻华使馆人员自重庆报告称:“眼见有妇孺百余人被焚而死。”该官员描述道:“该妇孺立在一处,火势逐渐前进,彼辈即逐渐后退。火势终将彼辈逼至城墙附近,妇孺不能逾墙而大声呼救。然火焰无情,已将彼辈送至幽冥也。”
日本学者前田哲男在1988年出版的专著中,认为日机“五三”、“五四”重庆大轰炸,表现出现代化的“战争方法将抹杀掉杀人者与被杀者的接触关系。”他指出当年执行空袭任务的海军航空官兵不过504人,他们“没有踏上重庆这块土地,没有持枪握刀面对重庆的中国人。他们在高空只是搬动投弹杆,就像操作汽车变速杆一样,两天之间就屠杀五千多人。”他就此归纳为日军针对重庆及大后方中国民众的“新的屠杀方式已经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