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别说，顾巧回村子后一直都是安安静静的。就是在杨家话也不多，更别说这高声大气的模样了，真真让杨家人呆若木鸡。

牛车都上路走一会儿了，佟二秋回过神来想撒腿来追，可追了两步想起来人家牛车上好几个人呢，只能停下脚步来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坏主意。

牛车上，金氏终于回过神来，一拍大腿：“哎哟，巧儿你骂得好，那种人就该好好骂一骂。”

顾巧没回应金氏，仔细去看了原书中的绝对女主角。发现她果然如同书中形容的那样：蛾眉杏眼瓜子脸，身量娇小纤弱惹人怜。瞧她上车后斯文的坐姿和低头的姿态，都透着一股子我见犹怜的味道。

“你……你是佟大婶子？”夏小月意识到了顾巧的凝视，抬头匆匆看了她一眼。

哎哟我的娘诶！顾巧先是被夏小月那含泪朦胧如同受惊小鹿的双眼给惊住了，接着又被她这神奇的称呼给震惊了。

“这姑娘，方才巧儿不是说得那么大声，她和佟家那过世的老大可是已经没关系的，你怎么还叫她……”金氏是标准乡下农妇，本就不是太喜欢夏小月这种病歪歪浑身无二两肉的斯文姑娘，一听她称呼可不就为顾巧抱不平吗。

被金氏大嗓门一吼，夏小月那含在眼中的泪滴就更是要落出来的样子，颤抖着嘴唇，“我……对不起，我……我不知道……”

夏小月的声音让顾巧来形容就只有两个字，“作”和“嗲”！这样的声音女人听着会觉着有些刺耳，可男人听到感觉立马就不一样了。

特别是杨崇武这样有点书生意气的年轻男子，顿时就皱眉说金氏：“娘，你别太大声吓着夏姑娘了。”

金氏瞪圆了眼，正想给儿子几个排头吃，那厢顾巧就摁住了她的手，问杨崇武道：“崇武，我们还不知道这位夏姑娘是谁呢？”

金氏也回过味儿来，盯着杨崇武。

杨崇武脸一红，“娘，夏姑娘的父亲是书院的先生，夏先生去世前，夏姑娘到书院来过几次，所以儿子认识。”

“多谢杨公子搭救。”

顾巧也是佩服夏小月，颠簸的牛车上她坐得腰身挺直，不能屈膝，竟然也弯腰给杨崇武行了个特别斯文的礼节。只不过行礼时候正赶上车轱辘辗轧在一块大石头上，颠得她身子一晃差点扑倒在杨崇武怀里，一张楚楚可怜的瓜子脸泛起了红。杨崇武眼睛都看直了！

顾巧在一旁暗暗咋舌：不愧是女主，果然男人都喜欢。只不过，女人特别是金氏这样的女人就不太喜欢夏小月了，在夏小月栽进儿子怀里之前大手一伸，像是拎小鸡崽似的将瘦弱的人给拎到了她和顾巧旁边，狠狠瞪了儿子一眼：“还不坐前面点挡着风！”

杨崇武委委屈屈地往前面去了，还特意将身躯往夏小月那边偏了偏，金氏气得龇牙咧嘴。

“还未谢过伯母。”夏小月大概也看出来金氏的不快，也给金氏行了一礼。

礼多人不怪，金氏也是个豁达的性子，从儿子口中和夏小月的遭遇也能看出来这女子也不容易，脸上神色便缓和了几分，“夏姑娘是吧，日后可不要一个人出门了，再遇到危险可怎么办。”

夏小月咬唇，眼中又是一片水汪汪地惹人心怜：“承蒙伯母叮嘱，今日之事也实属无奈。先父先母走得突然，小女子只能自己寻些生计，绣了些东西想去镇上变卖，却不料……”

“哎哟，天可怜见的。快别伤心了，这人啊要往前看。”金氏想想一个豆蔻少女离了爹娘可不就是可怜嘛，要是自家丽娘、倩娘也遇着这糟心事还不得心疼死她。只不过，金氏还是有些看不惯夏小月哀哀切切的模样，末了又补充了句：“你看你巧儿姐姐，同样是一个人，可要强得紧。你啊，要学着她点，泼辣起来，那些个地痞混子才不敢惹你。”

金氏本来是好心，却不料夏小月脸色一变，“伯母还请慎言！女子本该从一而终，立志守节。我夏小月书香门第出身，熟读《女戒》、《女四书》，怎可与佟大婶子这样的人相提并论。”

金氏被夏小月一通斩钉截铁的话给说得目瞪口呆，顾巧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夏小月该不会是脑壳有坑吧！

就连前面的杨大叔父子三个都被这说法给惊住了，父子三个本来还在热烈讨论找村里谁家人给顾巧帮工赶紧把房子给建起来，都被这话给打断了思路半晌没吭声。

“夏姑娘还真是好觉悟啊！之前在树林里我瞧着那佟二秋都握着你的手了，孤男寡女的也不知道前头是个什么模样，不知道夏姑娘你现在是把手给剁掉以示贞洁呢还是找条河跳了以死明志。”顾巧性子软和那要看对谁，前世她搞直播对真爱粉那是宠上天的，对黑粉绝对是怼死两个算一双的。

“我……佟大婶，我与你无冤无仇，你怎能如此毁谤与我？我……我怎么活得下去……”夏小月凄厉地叫了一声，作势就要往车下跳，被金氏给死死拉住。

顾巧瞧见杨崇眼中的不忍，心里呵呵冷笑，脸上却是一片冰霜：

“对啊，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又怎能那般陷害与我。而且，大炎朝早有明令不用女子强行守节，鼓励寡妇再嫁，夏姑娘还枉称读过书的，什么是忠君爱国都不知！忠君爱国是往大了说，往小了说，不管儿女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为人父母的难道喜欢看儿女青灯古佛了此残生？为人父母难道喜欢看你这种动不动活不下去的做派？你还枉顾父母恩德，不思报效爹娘，那是不孝！”

不仅是夏小月愣住了，就是杨家人也再次被顾巧给镇住了。杨崇武到底是读书人，脑子里把顾巧的话给过了一遍，本来对顾巧就没什么恶感，现在更是添了几分敬意。

“夏姑娘，在下觉着巧儿姐这话颇有道理。夏先生在世时候也曾教育我们不能一味拘于书籍，应顺世事而为之。”

夏小月说的那书都是流传好几百年的，那时候对女子颇多禁锢限制也是合情合理。可前些年又是天灾又是兵祸的，不知道死了多少壮年男丁，留下来不知道多少孤寡，若不让寡妇再嫁，怕世道还得更乱。而且正如夏小月对顾巧的诟病，她和佟二秋孤男寡女站在小树林前，的确有些惹人想入非非。她不检讨自己，还一味苛责顾巧，顿时掐死了杨崇武心里头那点爱慕萌芽。

“我……”夏小月脸色一阵红一阵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