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我家吧。”他声音很轻,却重重地砸在了她的心上。
她原本是低垂着脑袋的,听到他这句话猛地侧脸望着他,下一秒她微微离开椅背并挺直了背脊正襟危坐,她开口说,“何队长。似乎我每一次见你,你都总能给我意外。”
“现在我的出现,也叫你意外吗?”
她泛白的嘴唇动了动,“有些。”
“人民群众于危难之中,无法坐视不理而已。这样也意外?”
她笑了笑,“何队长。您真是爱岗敬业,令人自叹不如。”她笑了,可那皎梨却并未出现在她脸上。他自然也能听出来这不是真心的,冠冕堂皇地回复了句,“应该的。”
她冷得要控制不住自己了,也没了好心思打趣,“何队长,不叨扰您了。我有手机,可以打车。”他无视她的逐客之意,也没有要下车的意思,抬眸望着车外割不断的雨幕,“暴雨天,应该不好打车。”
她没了良好的耐性陪着他慢慢磨,拿出手机打开了打车软件果然如他所言,排队预计时间要五十七分钟都快要一个小时。她脸上的恼意一闪而过,却被他轻易捕捉到低低地笑了声,似乎是在说着你看我说的对吧。她的执拗他其实领教过,从她不肯进屋子站在门口的时候他就已经领教了,却没想到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执拗。脸色冷得刷白了却还不肯妥协、不肯示弱。就因为他让她无妄地受到了自己的怒意,她便像是蚌壳一样缩了回去再不肯轻易打开。
“车不能开火,你只会越来越冷。”他一语道破。
她侧头看着他,像是在认真打量着他的眉眼,约莫十秒后才开口说,“何队长。我不是那种随便的女子。”她不是随便的女子。她也只是只是被那道半幅眉眼里的凌厉目光蛊惑了。柏水觉得自己有些委屈,今日她也并未做什么逾越之举,也不知道为何在别人的眼里自己就成了那种女子。思来想去,便只有在停车场时,肖筱的那句想要睡她的一哥在那个时候其实他就已经听到了,所以不做停留的驶车离开。
他细想了一下,她似乎除了请君入瓮之外也再未做过别的什么。“柏水。我是现役军人。”所以也不会对她做什么,她大可以放心。
她在意的分明不是这个,有些不想说话了。
“没有人会随意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这很愚蠢。你不必觉得为难或者有负担,因为今天晚上不论是谁我都会这样相助。你换好干净衣物后也可以打车,是在屋里捧着暖暖的热水等待还是在这里硬抗煎熬着,这应该不是个很难的选择。”
他的话简单明了,你在我心中就是个需要救助的老百姓,他瞧不过所以伸出援助之手以解她燃眉之急。她听懂了,可真正说服她的仅仅只是那杯暖暖的热水。她太冷了,“何队长,那打扰你了!”
他眉宇微挑,“无妨。”
“嘶”车里坐了将近十分钟的样子她以为自己已经习惯这凉意,却没想脚踏上柏油路面还是让她没有忍住打了个冷颤,他抬臂将雨伞撑在她的头顶处,明明没有淋雨她怎么觉得比刚才还冷了呢。他的目光再一次聚焦到那双雪白赤足之上,在她诧异的目光之下将伞塞进了她的手里,“拿着。”她下意识地接过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见他在自己面前背对着自己半屈膝盖微微向前倾了些,“上来。”
她愣住没有动。
“我背你。”他重复了一遍。
“不用。”她将伞向他倾斜了些遮住了他因前倾而暴露在雨夜之下的脑袋。
何许站直了身子转身静静地俯视着她,抿了抿唇,身体往后移了半步,“穿着。”他后退了半步身体便正好落在了雨伞的庇护之外,她没能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连忙向着他的方向靠近,他太高了,她只得踮起脚尖这般费力才只能堪堪的刚刚超过他的发顶,感觉自己脚下有什么搁着脚掌像是踩到什么软软的,她垂首看去,那双原本是深灰色的棉麻拖鞋如今已完全成了黑色,被她一脚踩下还缓缓挤压出了水渍。一只脚掌踩着鞋面冷却软软的触感与她另外一只踏在冰冷坚硬的地面有了强烈的对比。
他低头,她抬头,两人的视线相触在这幽黑并不静寂的雨夜里。她说,“何队长,那麻烦你了!”
她笑了。这一瞬他像是又看见了那朵盛开的皎梨,洁白,娇嫩。
她像是个玩偶一样被他轻松地挂在后背毫无吃力的样子。这一瞬她竟有些暗喜,幸好那碗面没有被她硬撑着吃下去,这样她会不会轻一点。察觉到自己此刻不合时宜的想法,她竟被自己给逗乐了。
“你笑什么?”她的笑声透过激烈残暴的大雨在他耳边低低响起。
“没什么。”收敛了自己的笑意。
“哦。”
她趴在他肩上,双手捧着伞靠着他的侧颈,雨势太大总是不停地飘进来她不得已将伞打得矮了再矮,直到戳着她的头顶才肯罢休,“何队长,我有些冷。”
“还有一分钟。坚持一下!”他嘴里吐出的话终于不再是两三字,虽然这句也不算长。